第四十九招!
周怀瑾深吸一口气,胸腔鼓荡,将体内翻涌的内力压至极致。他双目陡然闭合,又猛然睁开!在这一刻,他强行摒弃了所有杂念,将自己的心神沉静到了空明状态——那是当初斩杀崔喜钟时,生死一线间顿悟的境界!
灵台清明,万物皆空。眼中不再有冯嫣儿的身影,心中不再有胜负的执念,只剩下剑,以及出剑的“决意”!他刺出了自己毕生武学生涯中,最完美的一剑!这一剑,摒弃了所有繁复的变化,也超越了单纯的速度与力量。它只剩下一种东西——纯粹的、不可动摇的“决意”!这一剑的轨迹,仿佛是天地间早已注定的一条直线,从起点到终点,直指冯嫣儿心口,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剑光不再璀璨,反而敛去了所有锋芒,变得朴实无华,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看台上的冯谚诰瞳孔猛然一缩,失声低呼:“这是……‘道剑’的雏形!”这一剑,已然触摸到了武学的本源,“道”的边缘!
然而,就在那无匹的剑尖即将触及冯嫣儿衣衫的刹那,冯嫣儿却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动作。她不闪不避,不退反进。她那纤纤玉指,竟迎着剑锋,以一种奇特无比的、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韵律的节奏,轻轻地、巧巧地弹在了“惊鸿”的剑脊之上。
“叮——!”一声无比清脆、宛如玉珠落盘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整个演武场。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入人心,让所有人的心跳都随之一滞。那根看似柔弱无骨的雪白手指,却将一股精妙绝伦、频率奇高的震劲,通过那一个点,传递到了整柄剑身之上。这股力量本身微不足道,甚至不及周怀瑾内力的万分之一,却像是一枚精准投向大坝的石子,恰到好处地撞在了最关键的裂缝处,破坏了周怀瑾剑招中那股一往无前、无可动摇的“势”。
周怀瑾只觉得一股无比奇异的力道从剑上传来,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剑脊上同时啃噬,又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突然横亘在剑尖前。他那凝聚了全身心神、本该必中的一剑,轨迹竟发生了肉眼都难以分辨的、一丝一毫的偏移。对于寻常招式,这点偏移无伤大雅。但对于他这般将所有力量、所有精神、所有意志都贯注于一点、不留任何余地的极致一剑而言,这微小的偏移,便如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噗——”周怀瑾只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全身的力量都沿着错误的轨迹宣泄出去,经脉中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瞬间门户大开,空门毕露,再无半分防御之力。还未等他从那股奇异的震荡中反应过来,冯嫣儿已如一片没有重量的飘叶,借着他前冲的力道,身形一晃,绕至他的身侧。一根从发髻上取下的、温润的白玉发簪,已经冰凉地、轻轻地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发簪的顶端圆润光滑,没有半分杀意,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数万道目光聚焦在那根抵在咽喉的玉簪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连心跳都忘记了。冬日暖阳映在周怀瑾和冯嫣儿的脸上,照出前者的错愕与后者的平静。第五十招,胜负已分。
周怀瑾僵在原地,如同一座石雕。握剑的手缓缓松开,“惊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死寂的场中显得格外突兀。许久,许久,他缓缓地、一寸寸地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冯嫣儿。少女的眼中没有丝毫得意,只有清澈如水的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周怀瑾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挫败与不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难以言喻的震撼与钦佩。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心服口服。他对着眼前的少女,弯腰拾起“惊鸿”剑,郑重地收剑入鞘,然后深深地、郑重地一揖及地,动作标准而恭敬,没有半分勉强。“冯姑娘的武学,已非凡间之法,直入化境。怀瑾……心悦诚服。”这一拜,不是失败者对胜利者的臣服,而是英雄对传奇的致敬,是武者对更高境界的向往。这一拜,宣告了本届武林榜榜首的最终归属。
昆仑长老走上擂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本届武林榜大会,榜首——冯嫣儿!”
话音落下,死寂的演武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喝彩。掌声、叫好声、锣鼓声交织在一起,震得火把都在微微摇晃。人们看着那个站在台上、身无内力却力压群雄的少女,眼中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年仅十五岁的冯嫣儿,蝉联了两届武林榜榜首之位,以无内力之身,创造了一个空前绝后、甚至可能再也无法被复制的武林神话。
风再次吹起,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花瓣,掠过周怀瑾的白衣,拂过冯嫣儿的碧裙。新的传奇,已然诞生。而属于他们的江湖,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