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柱看着她低垂的、泛着绯红的脖颈，心里涌起一股混杂着怜惜和决心的热流。他知道，不能再含糊其辞了。
“不是突然。”他鼓起勇气，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眼睫上，声音低沉而清晰，“想了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月光将他认真的脸庞勾勒得格外清晰：“亚茹，这大半年，辛苦你了。没有你，我李铁柱走不到今天。我……我很感激你。”
“不只是感激。”他抢在她可能开口前，继续说道，语气变得更加坚定，“我觉得，你跟别的姑娘都不一样。你能吃苦，有主意，能跟我一起扛事。我……”
他卡壳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在嘴边滚了又滚，却终究觉得太过直白和轻浮，不符合这个年代的含蓄，也怕吓到她。
最终，他换了一种方式，带着一种笨拙的诚恳，说道：“我觉得，咱俩……一起把这摊子事业干下去，挺好。往后……还想一直这么并肩子走下去。”
这话，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甜言蜜语，甚至算不上明确的表白。但在这月色朦胧的巷口，从一个曾经一无所有、如今拼命挣扎向上的年轻人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关于未来和承诺的分量。
王亚茹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她依旧没有抬头，但攥着丝巾的手指，收得更紧了，指节微微发白。
她听懂了。听懂了他话语里超越“同志情谊”的欣赏，听懂了他对她价值的认可，也听懂了他那份笨拙却真挚的、关于“一直走下去”的期许。
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他的胆识，他的闯劲，他对她的维护和信任，早已在她心里刻下了痕迹。只是家庭的负担和少女的矜持，让她一直不敢，也不能往深处想。
此刻，这层窗户纸，被他用这样一种朴实又滚烫的方式，轻轻捅破了。
晚风吹过，巷口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良久，王亚茹才极轻极轻地吁出一口气。她终于抬起头，月光下，她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像落入了星辰。
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看着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地说：
“……谢谢你的丝巾。”
“路上……小心点。”
说完，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幽深的巷子里，脚步声仓促而凌乱。
李铁柱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里先是空了一下，随即，那股被她指尖触碰过的掌心，和她最后那句带着颤音的“小心点”，像火星一样燎遍全身，点燃了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
她收下了！她没有拒绝！她那慌乱又隐含关切的反应……
月光静静流淌，将他的影子孤独地投在地上，可他心里，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秋夜的寒凉。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今晚开始，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