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高利贷?他想起了黑市里那些眼神阴鸷、放印子钱的人…不行!那是饮鸩止渴,沾上就甩不脱了!
抢?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为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邪恶念头感到羞愧。
卖…卖血?那个卖耗子药老头的话又浮现在耳边…他的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胳膊…
不!还没到那一步!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凶狠而坚定。还有一个办法!最后一个办法!
回家!
说服母亲!
动用家里那笔最后的、压箱底的储备金!那是母亲缝在枕头里、打算用来应付最极端情况、或者…或者给她自己准备后事的钱!也是他最初启动茶叶蛋生意的原始资本,后来赚了钱,他又偷偷补回去更多的、绝对不敢轻易动用的“保命钱”!
那是这个家最后的一道防线!
动用那笔钱,意味着没有任何退路!赢了,一步登天;输了,万劫不复!
他知道这很难,母亲几乎不可能同意。但他必须试一试!这是他目前唯一能看到的、不是绝路的“路”!
他不再犹豫,跨上自行车,疯了一样往家蹬去。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却吹不灭他眼中燃烧的疯狂决绝。
到家时,天色已近黄昏。院子里冷清清的,没有了往日收菜收蛋的热闹。母亲住院,这个家仿佛失去了主心骨。
他扔下自行车,冲进屋里。小丫正坐在灶台前烧火,锅里热着一点稀粥。看到哥哥回来,她立刻跑过来,小脸上满是担忧:“哥,你回来了…娘今天好点了吗?”
“好点了。”李铁柱心不在焉地摸摸她的头,目光却急切地投向里屋,“…娘…睡了吗?”
“刚吃了药,睡下了。”小丫小声说。
李铁柱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昏黄的煤油灯光将母亲枯瘦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她正就着那点光,一针一线地缝补着他那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褂子,剧烈的咳嗽声不时打断这凝滞的画面。
李铁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草药、霉味和贫瘠气息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入肺腑。他走到炕沿坐下,煤油灯芯噼啪爆了一下。
“娘,”他开口,声音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干涩,“还没睡?”
李母抬起眼,浑浊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垂下去,手指摩挲着布料:“等你。柱儿,今天……还顺当?”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久病之人的虚弱,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厚厚的担忧。
“嗯,还行。”李铁柱含糊应道,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炕席的破边,“卖了几个蛋,换了点粮票。”他顿了顿,观察着母亲的神色,那眉头一如既往地紧锁着,是为明日的米粮,也为他的“不安分”。
空气又沉默下来,只有李母压抑的咳嗽声和针线穿过布料的窸窣声。李铁柱知道,不能再绕圈子了。
“娘,”他再次开口,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郑重,“我跟您商量个事。”
李母的手停住了,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锐利了些:“啥事?柱儿,你可别再瞎折腾了,市管会的人凶得很……”
“不是摆摊的事。”李铁柱打断她,身体微微前倾,煤油灯的光在他眼中跳动,“娘,我打听到一个门路,能赚大钱,真正的大钱!”
李母的眉头锁得更深了,几乎拧成一个疙瘩:“大钱?天上能掉馅饼?柱儿,咱家啥光景你不知道?经不起你再出半点岔子了!安安稳稳的,娘就是去讨饭,也能把你和小丫……”
“不是岔子!”李铁柱语气急切起来,却又强行压住,“娘,您听我说。是南方!广州那边,衣服便宜得很,样子是咱这儿见都没见过的!运回来,一件就能赚好几块,甚至十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