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瞳少年并未直接回答，他的目光越过方腊，投向了远处那道虚空裂缝以及其中的巨眼，幽瞳之中流转的光影似乎加快了几分。
“它，‘虚蚀之主’的投影之一，并非本体。”少年语气平淡，如同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此界法则尚存，壁垒犹在，它真正降临，还需时日。这道裂缝，不过是其力量自然渗透，与此界负面交汇形成的‘溃疡’。”
虚蚀之主？投影？溃疡？
少年的话语中蕴含的信息量巨大，但方腊更在意的是对方那种仿佛洞悉一切、居高临下的态度，以及……那令他灵魂深处都感到异样的熟悉感。
“你，究竟是谁？”方腊再次追问，周身气息开始凝聚，暗金封印符文在体表若隐若现，一股无形的压力向着少年笼罩而去。无论对方是谁，能在此地出现，并知晓如此多隐秘，绝非常人。
感受到方腊散发出的压力，幽瞳少年终于将目光重新投向他。那双轮回之眸，直直地看向方腊的幽冥双瞳深处。
“我是谁？”少年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不存在弧度，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我即是你，亦非你。”
他抬起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奇异的光芒，那光芒并非能量，更像是一种……凝聚的“概念”。
“你承载混沌，身化封印，是为‘逆魔天师’，执掌‘终焉’之力，对抗‘虚无’之劫。”少年缓缓说道，幽瞳中的光影流转，仿佛在映照方腊的命运轨迹，“而我，是那轮回中剥离的‘观察者’，是那盘古开天以来，无尽轮回因果沉淀下的……一块碎片。一块……本应与你融为一体，却被某种力量强行剥离、赋予独立意识的……‘方腊’的轮回碎片。”
轮回碎片？！
方腊的瞳孔骤然收缩！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狠狠触动，掀起了惊涛骇浪！无念天师的轮回布局，玄冥关于棋局与宿体的低语，自身那仿佛永无止境的挣扎与背负……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关键的连接点！
他死死盯着少年那双幽瞳，那里面流转的星辰生灭、众生百态、时空长河……与他潜意识深处某些破碎的、无法理解的记忆碎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那是一种同根同源、却又走向了不同分支的奇异感觉！
“不可能……”方腊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这个真相，比他以身封印混沌更加冲击他的认知。
“为何不可能？”幽瞳少年语气依旧平淡，“无念以为凭借轮回秘法，便可造就完美的‘逆捉宿体’，承载江山印，对抗玄冥。他却不知，轮回之重，远超他的掌控。他在一次次轮回中加固你的魂基，融合前世烙印，却也使得轮回的印记过于沉重，最终在某个关键的节点，孕育出了‘我’——剥离了大部分轮回因果负担，只保留最纯粹‘观察’与‘记录’职能的……副产物。”
少年指尖那缕概念性的光芒轻轻跳跃着。
“你承载了力量、仇恨、责任与混沌，在红尘中挣扎，于血火中前行。而我，游离于轮回边缘，记录着你的每一次抉择，观察着这盘棋局的每一次落子。玄冥是棋子，你是棋子，无念是棋子，那‘虚蚀之主’……亦是棋子。”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虚空裂缝，幽瞳之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泽。
“而现在，棋局进入了新的阶段。旧的执棋者（无念）已然退场，新的对手（虚蚀）已然落子。你我这本为一体的碎片，是继续各自为战，最终被这新的劫难分别吞噬……还是……”
少年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竟之语，却如同重锤，敲击在方腊的心头。
他看着眼前这幽瞳少年，看着那双仿佛洞悉了自己一切过去未来的轮回之眸，第一次，在面对任何敌人时都未曾动摇过的道心，产生了剧烈的震动。
他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另一个自己？一个剥离了情感与负担，只余观察与记录的……本我碎片？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以及这幽瞳少年所代表的含义，让原本就迷雾重重的未来，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凶险莫测。
新的棋局执者，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现在了方腊的面前。
而这场对话，仅仅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