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台上,死寂如墓。
鬼帝宋江端坐于白骨王座的身影已然消散,连同那贯通天地的暗紫光柱和悬顶之剑般的幽冥权杖虚影,都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去,只留下那冰冷彻骨、洞穿灵魂的魔咒余音,依旧在破碎的黑石与弥漫的死亡气息中疯狂回荡:
“成魔…方能…破!!!”
这五个字,如同五根淬了幽冥寒毒的楔子,狠狠钉入了方腊濒临崩溃的识海深处,与棋局执者那充满诱惑的低语疯狂共鸣,化作最致命的催化剂!
“呃啊啊啊——!!!”
方腊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却又带着某种扭曲快意的咆哮!那声音不再纯粹是人声,更像是濒死凶兽的哀嚎与魔物苏醒的嘶鸣混杂!
他半跪在地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膨胀!覆盖左半身的暗金魔纹如同被泼入了滚烫的熔岩,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暗金光芒!魔纹疯狂地向上攀爬、侵蚀,瞬间越过下颌,如同最贪婪的藤蔓,缠绕上他左侧的脸颊、颧骨、太阳穴!皮肤在魔纹的侵蚀下变得青黑、坚韧,如同覆盖了一层非人的角质,左耳轮廓被拉扯得尖锐变形!那只被彻底魔性浸染的左眼,瞳孔已然化为一片纯粹、冰冷、毫无波动的深渊黑暗,倒映着这个充满死亡与绝望的世界,再无一丝人类的情感。
与之相对的,是他眉心的净魂遗珠!那融合了鲁智深毕生佛力金身与守护执念的珠子,此刻正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悲鸣的剧烈光芒!乳白与金辉交织,如同燃烧生命般疯狂地输出着温暖坚定的净化与守护之力,死死抵抗着魔纹的全面侵蚀!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方腊的额角、眉骨、乃至整个头颅上激烈交锋!佛光如同坚韧的渔网,试图勒紧、束缚那暴走的魔焰;魔纹则如同烧红的烙铁,疯狂灼烧、侵蚀着佛光的领域!嗤嗤的消融声和刺眼的能量碎屑不断从他头颅上迸发出来!
更恐怖的是他体内!那股刚刚在鬼帝魔咒催化下强行融合、孕育成型的血焰暴袭之力,此刻如同挣脱了最后枷锁的洪荒凶兽,彻底失控暴走!粘稠、暗红近黑、边缘跳跃着毁灭性猩红血焰的狂暴能量洪流,在他狭窄的经脉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经脉如同被滚烫的岩浆冲刷,寸寸撕裂、灼烧!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下鼓起一个个巨大的、暗红色的能量肿块,又迅速被体表缭绕的血焰烧灼、压平!
净魂遗珠的佛力疯狂涌入,试图疏导、压制这股暴走的魔元。然而,血焰暴袭的力量太过狂暴、太过纯粹,蕴含着血煞狼皇的原始暴戾和方腊自身被点燃的吞噬魔性!佛力如同投入熔炉的冰水,瞬间被蒸发、湮灭,只能勉强护住心脉和识海核心不被瞬间焚毁,却无法阻止魔元在四肢百骸的肆虐!
“嗬…嗬…”方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带着硫磺焦糊味和血腥气息的暗红气雾。七窍中涌出的不再是污血,而是粘稠的、如同熔融岩浆般的暗红色能量流!他的右眼,瞳孔被猩红的血丝彻底吞噬,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混乱的杀意,目光扫过周围的一切——步步紧逼的骸骨战士、蠢蠢欲动的腐魂巫与噬影蝠、重伤倒地的铁臂猿、嘴角溢血的飞天狐、老泪纵横竭力维持符箓的灵鹫长老…甚至地上鲁智深那残破的遗体…
所有的景象,都在他猩红的右眼和深渊般的左眼视野中,扭曲、变形、染上了一层粘稠的暗红血色!
“杀…吞噬…力量…”棋局执者的低语和鬼帝的魔咒在识海中混杂成一片喧嚣的毁灭交响。
“方腊!守住心神!以遗珠为引!导魔归元!”灵鹫长老嘶哑的吼声如同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不清。
然而,就在灵鹫长老声音响起的刹那,方腊那被痛苦和魔念充斥的猩红右眼瞳孔,猛地倒映出灵鹫长老苍老焦急的面容!但这面容,在他扭曲的视野中,却瞬间与记忆中那个在西湖畔、在月色下、手持戒刀、目光冰冷如铁的魁梧身影——武松!——重叠在了一起!
嗡!!!
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太阳穴!方腊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眼前的所有景象——封印台、骸骨、战友、尸体——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崩裂、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湖水,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
心魔幻境:血色西湖
冰冷!窒息!无边的黑暗和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方腊(或者说,是前世那个被擒杀的方腊)猛地睁开眼,浑浊腥臭的湖水瞬间灌入他的口鼻!他拼命挣扎,手脚却被坚韧的渔网死死缠缚,越挣越紧!肺部的空气被急速挤压出去,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濒死的绝望!
头顶上方,是荡漾的、破碎的血色月光。透过晃动的湖水,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个站在小舟之上,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武松!他曾经的“兄弟”!此刻,正手持滴血的戒刀,冰冷的目光穿透湖水,毫无波澜地俯视着他,如同俯视一只即将溺毙的蝼蚁!
“为…为什么…”方腊的意识在冰冷的湖水中发出无声的呐喊,前世被最信任兄弟背叛的剧痛、绝望、不甘、愤怒…如同沉寂的火山,在这一刻被魔性的力量彻底点燃、引爆!这情绪是如此强烈,瞬间冲垮了他仅存的理智堤坝!
“忠义…哈哈哈…好一个忠义!”一个充满怨毒和嘲讽的声音在他识海深处炸响,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却又被魔念扭曲得无比尖利,“看看这忠义换来了什么?沉尸湖底!永世不得超生!这乱世,忠义是枷锁!是催命符!”
眼前的景象轰然破碎!
心魔幻境:忠义魔宴
冰冷的湖水消失了。窒息感被另一种更令人作呕的粘稠感取代。
方腊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阴森、燃烧着幽绿色磷火的大殿之中。这里依稀有着前世梁山泊忠义堂的轮廓,朱漆的柱子,高悬的“替天行道”匾额…然而,一切都扭曲了!
朱漆的柱子流淌着粘稠的污血,散发出浓烈的腥臭。“替天行道”的匾额被撕成两半,一半缠绕着漆黑的魔纹,一半爬满了蠕动的蛆虫。大殿中央,那张象征着兄弟情义的巨大石桌,此刻堆满了腐烂发臭的残肢断臂和内脏,污血顺着桌角潺潺流下,汇集成一片粘稠的血沼。
而围坐在石桌旁的…不再是熟悉的兄弟面孔!
主位上,一个身影笼罩在宽大的、流淌着幽冥之气的黑袍之中,兜帽下是一片旋转的黑暗漩涡,漩涡中心两点猩红如血的眼眸冷冷注视着他——正是鬼帝宋江!它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柄幽冥权杖,杖顶的恶魔之眼缓缓转动,散发着掌控一切的威压。
宋江左侧,坐着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他敞着胸膛,胸口却并非健硕的肌肉,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搏动的暗红色魔核,散发出暴戾的血煞之气!他手中抓着的不是酒碗,而是一条鲜血淋漓、还在抽搐的人腿,正大口撕咬咀嚼着,鲜血顺着虬结的胡须流淌——那是魔化的李逵!他身上散发的气息,赫然与血煞狼皇同源!
宋江右侧,一个身影笼罩在翻涌的腐绿色浓雾之中,无数扭曲哀嚎的怨灵面孔在雾中沉浮,两点猩红的魂火锁定方腊,发出无声的尖笑——正是腐魂巫!或者说,是魔化后掌控怨魂的吴用!
其他座位上,一个个熟悉又恐怖的身影在幽绿磷火中晃动:
一个身形瘦长、手持羽扇的身影,羽扇却是由惨白的人骨制成,扇动间带起刺骨的阴风和毒雾——魔化公孙胜!
一个矮壮敦实的身影,脚下不是地面,而是一片翻滚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泥沼——魔化张青!
一个手持长枪、面容冷峻的身影,周身却缠绕着冻结灵魂的幽冥寒气,枪尖滴落着粘稠的冰蓝色液体——那是…魔化的林冲?!他空洞的眼眸望向方腊,带着一种被扭曲的、冰冷的杀意!
“兄弟…来…入席…”主位上的鬼帝宋江,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带着无形的魔力,诱惑着方腊走向那充满污秽与死亡的石桌。
“不…这不是…”方腊的意识在挣扎,前世梁山兄弟的情谊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切割着他的记忆。
“看看他们!”魔念的尖啸在他脑中炸开,“这就是忠义的结局!要么成为被吞噬的血食!要么…成为吞噬他人的妖魔!武松背叛了你!宋江吞噬了所有人!这乱世,只有魔才能生存!只有吞噬才能强大!”
石桌旁,魔化的李逵猛地抬起头,沾满血肉的嘴巴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他抓起桌上一个还在微弱挣扎、看不清面容的“食物”,朝着方腊狠狠掷来!那“食物”在空中发出凄厉的哀嚎,赫然是…鲁智深的残魂虚影!
“和尚!”方腊心神剧震!
“吃了它!”魔化宋江的声音如同魔咒,“吞噬这秃驴的残魂!他的佛力金身本源,是绝佳的养料!吞了他!你就能获得抗衡幽冥的力量!就能撕碎这虚伪的忠义!就能…活下去!”
“吞了他!”魔化李逵咆哮,血煞之气冲天!
“吞了他!”魔化吴用尖笑,怨魂齐鸣!
“吞了他!”魔化林冲冰冷地举起了幽冥寒枪!
无数的魔音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方腊的意志!看着那飞来的、散发着熟悉佛力气息的鲁智深残魂,看着他痛苦挣扎的面容,一股源自魔性本能的、无法遏制的吞噬欲望,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席卷了方腊的整个意识!他左眼那深渊般的黑暗竖瞳骤然放大,冰冷的吞噬漩涡在瞳孔深处旋转!覆盖魔纹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一个暗红近黑的吞噬漩涡瞬间成型,散发出恐怖的吸力,罩向飞来的鲁智深残魂!
“不——!!!”方腊的右眼之中,那属于人类的意识发出了绝望而痛苦的嘶吼!吞噬兄弟的残魂?这与那些妖魔何异?!这与宋江何异?!这比死亡更加令人绝望!
忠义?魔道?守护?吞噬?
前世的背叛与今生的守护…
鲁智深的牺牲与眼前的“养料”…
鬼帝的魔咒与净魂的微光…
截然相反的信念与情感,如同两股毁天灭地的洪流,在方腊的灵魂深处疯狂对冲、撕裂!
“呃啊啊啊——!!!”
现实与幻境重叠!方腊在封印台上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身体表面那暗红血焰猛地爆燃,如同失控的火山!体内暴走的血焰暴袭魔元在极致的灵魂撕裂下,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约束!狂暴的能量洪流如同亿万柄烧红的利刃,在他体内疯狂切割、穿刺、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