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卡车的车灯刺破夜色,在积雪覆盖的土路上划出两道光柱,终于在红星村的村口停了下来。车刚停稳,林逍就闻到了空气中夹杂的柴火烟味和淡淡的兽腥味,村口的老槐树下,十几个穿着厚棉袄的汉子举着火把等候,火光映在他们脸上,满是疲惫却又带着几分警惕。
“是市里来的同志吧?我是红星村的民兵队长,叫孙铁根。”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快步走过来,手里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猎刀,刀柄上缠着防滑的麻绳。他身后跟着的人里,有穿着民兵制服的,也有穿着便装、背着老套筒的猎户,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显然是当地组织的打虎小队。
刘副部长跳下车,跟孙铁根握了握手:“我是市武装部的刘副部长,辛苦大家了。这是咱们各个县抽调的精干力量,今晚先休整,明天一早分组进山。”孙铁根连忙点头,目光扫过车厢里下来的人,当看到林逍腰间鼓囊囊的外套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脚步不自觉地往林逍这边挪了挪。
林逍刚把背包甩到肩上,就感觉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腰上。他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猎户正盯着他的腰,那人身形瘦高,脸膛黝黑,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手里把玩着一把撅把子,眼神里满是贪婪。这人是孙铁根带来的猎户之一,名叫关鹏,据说家里是祖传的猎户,祖上还是前清的八旗子弟,在村里的猎户中颇有几分势力。
“这玩意儿是啥?看着挺沉啊。”关鹏突然开口,声音尖细,带着几分挑衅。没等林逍回话,他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就往林逍腰上抓去,动作又快又急,显然是早有预谋。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旁边的虎子都愣了一下——谁也没想到这人会如此鲁莽,连招呼都不打就动手。
林逍的反应比他快得多。在关鹏的手快要碰到外套的瞬间,林逍左脚后撤半步,身体微微一侧,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关鹏的手腕。他手指发力,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关鹏就疼得“哎哟”叫了出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林逍手腕一拧,将关鹏的胳膊反剪在背后,膝盖顶住他的后腰,将人牢牢按在地上,声音冰冷:“光天化日之下,敢抢枪?你是活腻歪了?”
“放开我!你他妈敢动我?”关鹏疼得额头冒汗,却依旧嘴硬。他的两个同伴见状,立刻抄起手里的老套筒就冲了过来,嘴里喊着:“放开关哥!小子你敢动手,是不想活了?”其中一个矮壮的汉子伸手就去拉林逍的胳膊,动作粗鲁。
林逍眼神一冷,脚下轻轻一绊,同时松开关鹏的手腕,侧身躲过矮壮汉子的拉扯,顺势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那汉子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摔在雪地里,摔了个四脚朝天,老套筒也掉在了地上。林逍没赶尽杀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再动手,就不是摔一跤这么简单了。”
关鹏揉着发麻的手腕,看着摔在地上的同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咽了口唾沫,心里却不服气——他活了三十多年,在红星村的猎户里也算有头有脸,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尤其是看到林逍腰上那把手枪,心里的贪婪压过了恐惧,他指着林逍喊道:“你他妈一个毛头小子,懂个屁的用枪!这手枪你肯定把握不住,不如给我保管!我看你这枪来路就不正,指不定是偷来的!”
“你放屁!”虎子当场就炸了,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被林逍一把拉住。虎子气得脸都红了:“逍哥,这混蛋胡说八道!这枪是你当初剿匪的时候立了功,升任副团长后配发的,怎么可能是偷的!”他这话一喊,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剿匪立功的名头可不是随便能编的,众人看向林逍的眼神顿时变了,有惊讶,有敬佩,也有关鹏等人的嫉妒。
关鹏却嗤笑一声,吐了口唾沫:“剿匪立功?我看是吹牛皮吧!就他这年纪,能打过土匪?我看啊,要么是走了后门,要么就是捡了别人的功劳!这手枪落在他手里也是浪费,不如给我,我还能多打几只猎物,保护村里人的安全!”他身后的几个猎户也跟着起哄:“就是!关哥可是咱们村最好的猎人,这枪给他才合适!”“小子,识相点就把枪交出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我看谁敢动我一下试试。”林逍往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关鹏等人。他腰间的手枪虽然被外套盖住,但那股无形的气势却让关鹏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林逍冷声道:“这枪是组织配发的,有正规手续。你想拿,去跟组织申请。至于你说我没资格用,等明天进山,看看谁能找到老虎,谁能保住大家的命,就知道谁有资格了。”
“你他妈敢跟我比?”关鹏被刺激到了,就要上前理论,被孙铁根一把拉住。孙铁根脸色难看:“关鹏!别胡闹!这是市里来的同志,不是让你来找茬的!”关鹏甩开他的手:“铁根哥,你别拦着我!这小子太狂了,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村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洪亮的声音:“都吵什么呢!半夜三更的,想把老虎引过来吗?”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村干部。孙铁根连忙迎上去:“李部长,您来了!”
来的是富景县的组织部长李建国,他是专门负责这次打虎行动的地方协调工作的。李建国皱着眉头,扫过乱糟糟的场面,目光落在林逍和关鹏身上:“怎么回事?刚到就闹矛盾,像话吗?”孙铁根连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关鹏先动手抢枪的事。
李建国脸色一沉,看向关鹏:“关鹏!我平时怎么跟你说的?要配合市里的同志行动,你倒好,还敢抢枪?这是违纪行为!赶紧给林同志道歉!”关鹏不服气地梗着脖子:“李部长,我不是抢,我是觉得他年轻,不会用枪,想帮他保管……”“闭嘴!”李建国厉声打断他,“林同志是市里面特意抽调来的,剿匪立过功,打猎经验比你丰富多了!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不会用枪?”
关鹏见李建国动了真怒,不敢再嘴硬,却也不肯道歉,只是别过脸去。李建国无奈,只好对林逍说:“林同志,实在对不住,是我们没管好自己的人。今晚大家都累了,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林逍看了看李建国,又看了看满脸不服气的关鹏,点了点头:“既然李部长说了,我就不跟他计较了。但我警告你,下次再敢动手动脚,就别怪我不客气。”
关鹏冷哼一声,没说话,转身就走。他的几个同伴也跟着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瞪了林逍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毒。李建国歉意地笑了笑:“林同志,委屈你了。关鹏这人性子直,又是祖传的猎户,有点傲气,你多担待。我已经跟村里交代好了,给大家准备了热炕和吃的,快进去休息吧。”
林逍和虎子跟着村干部来到安排好的住处,是村里闲置的一间大瓦房,里面盘着两铺大炕,足够他们小组十个人住。炕已经烧得热乎乎的,桌上还放着刚蒸好的玉米面窝头和一碗咸菜,旁边的锅里炖着土豆炖白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众人奔波了一天,早就饿了,拿起窝头就着菜吃了起来。
“逍哥,那关鹏也太不是东西了!竟然敢抢你的枪,还说你坏话!”虎子一边啃着窝头,一边愤愤不平地说,“要不是李部长来了,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小组里的解放军班长赵刚也皱着眉:“这关鹏太鲁莽了,明天进山要是还这样,很容易出危险。咱们得跟他划清界限,别跟他一组。”
林逍喝了口热汤,摇摇头:“放心,刘副部长肯定会合理分组的。明天进山,大家多注意点关鹏他们,别让他们拖后腿,更别让他们搞小动作。”他心里清楚,关鹏这种人,贪婪又记仇,今天的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以后少不了要提防着点。
吃完饭后,众人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在炕上休息。连日的奔波让大家都很疲惫,很快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林逍躺在炕梢,没有立刻睡着,他把54式手枪放在枕头底下,手指轻轻摩挲着枪身,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关鹏临走时那怨毒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林逍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吵醒。他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到小组里的年轻猎户王二柱轻手轻脚地从炕上下来,手里拿着个手电筒,应该是要去上厕所。林逍没在意,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