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是杨强记忆中的温柔与知性，而是化为了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生灭，有无数规则符文流转，冰冷、纯粹、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只有绝对的理智和至高无上的威严。
她缓缓地、以一种非人的平稳姿态，从悬浮状态直立起来。生命能量液如同温顺的臣民，无声地向两边分开，没有一滴沾湿她的身体。她身上简单的病号服不知何时已覆盖上了一层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流动着细微光丝的白色长袍。
维生舱盖无声滑开。
她一步踏出，赤足轻点在地板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威压让实验室的合金墙壁都发出了细微的嗡鸣。
她的目光扫过实验室，那些最先进的仪器、复杂的能量回路、以及这个宇宙的物理常数，仿佛都在她这一瞥之下被彻底解析、理解、归档。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杨强身上。
那双冰冷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某种最终的确认。
“杨强。”她开口，声音空灵而平静，不再是记忆中的温声软语，更像是某种宇宙法则的共振发音，带着一种非人的疏离感，“汝，确已归来。”
杨强凝视着她，心中百感交集，有喜悦，有心疼，更有一种面对陌生存在的警惕。他点了点头：“薇儿，欢迎回来。”
“归来…”林薇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冰冷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茫然，但瞬间便恢复了绝对的理智，“观测到‘新伊甸园计划’执行环境发生显着变化。接收信息流确认：Kappa-7象限战役、法则层面冲突、‘永寂圣言’威胁升级、秩序意识体捕获…信息已初步整合。”
她的话语速平稳，像是在做一份冷静的科研报告。
“汝之成长，超乎预期。初步评估，已具备执行‘计划’最终阶段的基础条件。”她继续说着，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外面的家人，但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外部个体：于月芹、杨帝林、杨壮、苏婉宁、杨星瞳…状态确认。威胁等级：零。”
她提到了婉宁和星瞳的名字，却像是在念两个无关紧要的代号。
杨强的心微微下沉。眼前的妻子，似乎只剩下智慧、记忆和神性的权能，属于“林薇”的情感部分，仿佛被深埋在了那冰冷的神性之下。
“薇儿…”他试图呼唤。
“称谓确认。‘薇儿’可用于非正式场合。”林薇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当前优先级：全面评估星球现状，优化‘全球净化序列’执行方案，计算‘吞界之骸’处理最优解。建议立刻召开战略会议。”
她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或者说，这就是她此刻最自然的状态。
杨强沉默了片刻，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点了点头：“好。如你所愿。”
他知道，唤醒她的人性，或许比净化整个地球还要困难。但那又如何？
他回来了，她们也都在。这就足够了。
剩下的，交给时间，和他那足以逆天的力量。
他转身，对门外说道：“爸，妈，带婉宁和星瞳去休息。小壮，通知所有高层，一小时后，战略会议室集合。”
门外的家人听着里面冰冷的对话，心情都无比复杂。于月芹担忧地看了一眼实验室，最终叹了口气，轻轻搂住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苏婉宁：“走吧，婉宁，你先需要休息，让阿强和小薇…先处理正事。”
苏婉宁看着实验室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随即乖巧地点了点头。
新的黎明已至，但阳光下的坚冰，仍需慢慢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