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无锡城华灯初上，运河上画舫流光溢彩，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与白日里杏子林的肃杀、马府的悲戚恍如两个世界。
乔峰归来时，带回了一身的风尘与一坛新酒。他见沈墨气息似乎更为沉凝，眼神也愈发清亮，只当是休息得好，并未多想。两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就着几样简单小菜，再次对饮。
这一次，沈墨感觉那烈酒入喉，虽依旧辛辣，但那股灼烧感却减弱了许多，气血奔涌间，反而有种暖融融的舒畅感。基础淬体的效果，已然显现。
“大哥，白日之事，你有何看法？”沈墨抿了一口酒，问道。
乔峰放下酒碗，虎目中寒光闪烁：“那粉末与划痕，指向太湖。无论是否嫁祸，慕容氏都脱不开干系！乔某打算，明日便动身前往燕子坞参合庄，当面问问那慕容复！”
他性子刚直，习惯直来直往，想到便要做。
沈墨却摇了摇头：“大哥，不可。”
“为何？”乔峰皱眉。
“其一，我们证据不足，仅凭些许痕迹，慕容复大可推得一干二净，反而打草惊蛇。其二，参合庄是慕容氏经营多年的根基，龙潭虎穴，我们二人贸然前往，若对方真有歹意，恐遭不测。其三，”沈墨声音压低，“大哥如今在帮内处境微妙，若此时与慕容复冲突，无论胜负，都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坐实了某些人的构陷。”
乔峰默然，他知道沈墨说得在理，但胸中一股郁气难平，猛地灌了一大口酒，重重将碗顿在桌上：“难道就这般干等着？”
“自然不是。”沈墨成竹在胸，“我们不去找他，可以让他来‘找’我们。”
“哦？”乔峰目光一凝，“兄弟有何妙计？”
“阿朱姑娘。”沈墨吐出三个字，“她既已答应帮忙打探消息，我们便可借她之口，将我们的‘发现’和‘疑虑’，‘不经意’地传回参合庄。若慕容复心中有鬼，得知我们已查到太湖线索，甚至怀疑到星宿派，他必然会有所行动。我们只需以静制动，暗中观察，看他如何反应，便能窥得几分真相。”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我们也可趁此机会，在无锡城中，暗中查访那些可能来自太湖水域，或与星宿派、东海势力有关的陌生面孔。双管齐下，方能万无一失。”
乔峰听得连连点头，胸中郁气稍舒，叹道：“兄弟思虑周详，乔某不及！好，便依此计！明日我们便在城中暗中查访！”
计议已定，两人又商议了些细节，直至夜深。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沈墨正在院中缓缓演练那已达“融会贯通”之境的太祖长拳，虽是基础拳法，但在他手中，却隐隐有了种返璞归真、圆转如意的韵味，拳风带动落叶，在身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气旋。
乔峰在一旁观看，眼中异彩连连。他昨日便觉沈墨气息有变，今日见其拳法，更是心中讶异。这太祖长拳在他手中，竟似脱胎换骨，许多精微变化，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
“沈兄弟，你这拳法……”乔峰忍不住开口。
沈墨收势而立，气息平稳，笑道：“让大哥见笑了。小弟资质鲁钝，唯有勤加练习。昨夜回想日间种种，心有所感，演练了几遍，似乎略有进益。”
他这话半真半假，将系统的提升归结于自身的“感悟”和“勤奋”，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乔峰不疑有他，反而赞道：“兄弟过谦了！你这拳法，已得其中三昧，放眼江湖，能将这基础拳法练到如此境界的，也是凤毛麟角！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心中对这位义弟更是看重，只觉得他文武双全，实乃人中龙凤。
两人用了早饭，便一同出门。为避免打草惊蛇，都换了寻常布衣，乔峰甚至戴了顶遮阳的范阳斗笠，掩去几分威猛气概。
无锡城乃水陆码头，南来北往的客商极多，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两人专往码头、酒肆、茶馆、以及一些江湖人聚集的阴暗角落探查。
乔峰经验老到，眼光毒辣，往往能从一些细微的举止、口音、携带的兵器上，判断出对方的来历。而沈墨则凭借超越时代的洞察力和系统灌输的庞杂知识，时而能补充一些乔峰都未曾留意的细节，比如某些地域特有的服饰纹样、饮食偏好，或是武功路数的冷门特征。
一天下来，两人足迹几乎遍布大半个无锡城，倒也发现了几拨形迹可疑之人，有来自川西的绿林汉子，有关外来的马贩，但经过一番暗中观察乃至乔峰出手试探，均与太湖或星宿派无关。
夕阳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
“看来，这伙人藏得极深。”乔峰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他习惯了快意恩仇，这般如同大海捞针的查访，让他颇觉气闷。
沈墨倒是沉得住气，宽慰道：“大哥勿急，若真凶如此容易找到，反倒奇怪了。今日虽无收获，但也排除了许多可能，范围正在缩小。”
正说话间，两人路过一条相对僻静的街巷，忽闻前方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夹杂着几声闷哼与怒喝。
有打斗！
乔峰与沈墨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警惕。乔峰低声道：“去看看！”
两人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掠向声音来源处。只见巷尾一处废弃的宅院门前，七八个穿着西夏武士服饰的彪形大汉，正围攻三个做中原打扮的汉子。那三个中原汉子武功不弱，刀法凌厉，但西夏武士人数占优，配合默契，手中弯刀诡谲狠辣，已将三人逼得险象环生，身上多处挂彩，地上还躺着两具中原人的尸体，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西夏‘一品堂’的人？”乔峰目光一寒。丐帮与西夏一品堂乃是世仇，双方在边境摩擦不断，死伤无数。此刻在无锡城中见到西夏武士公然行凶，乔峰胸中怒火瞬间升腾。
那为首的西夏武士是个面容阴鸷的汉子，手持一柄奇形弯刀，刀背上带着细密倒钩，他一边攻势如潮，一边用生硬的汉话狞笑道：“宋狗！交出东西，饶你们不死！”
被围攻的三人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怒骂道：“呸！西夏胡狗！想要东西，除非从爷爷尸体上踏过去！”
“找死！”那西夏首领眼中凶光一闪，弯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取那汉子咽喉，速度快得惊人！
眼看那汉子就要殒命刀下——
“住手！”
一声炸雷般的怒喝响起，乔峰再也按捺不住，身形如大鹏般掠起，凌空一掌拍向那西夏首领！掌风雄浑霸道，竟带起隐隐风雷之声！
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
那西夏首领感受到身后排山倒海般的掌力，脸色骤变，顾不得再杀那中原汉子，急忙回身，将弯刀舞成一团光幕，护住周身。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