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点头,踉跄着站直身体:“陛下,秦军的粮仓真的烧起来了?刚才在麻袋里听见他们喊‘西角楼失守’……”
“很快就会烧得连灰都剩不下。”姬延扶着他往正街走,雨水从屋檐滴落,在两人脚边溅起水花,“你先去东门找史厌处理伤口,剩下的事,交给我。”
刚走到正街,迎面撞上来一队秦军。为首的将领看见姬延的天子旗号,眼睛瞬间红了:“周室的走狗!纳命来!”
姬延将少年往身后一推,短剑出鞘的寒光劈开雨幕。对方的长戟刺来的瞬间,他猛地矮身,短剑贴着戟杆滑上去,手腕翻转间,剑锋已经抹过对方的咽喉。秦将瞪大了眼睛,鲜血混着雨水从他脖颈涌出,轰然倒地时,姬延的战靴正好踩在他尚未凝固的血水里。
“陛下!西角楼方向火光冲天!”亲卫营的斥候从街角奔来,甲胄上的雨水甩成了弧线,“韩王派人来说,石窖的粮堆全烧透了,秦军正在往那边运水,乱成一锅粥!”
姬延抬头,西角楼的黑烟果然更浓了,连雨幕都被染成了灰黑色。他握紧短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按时间算,秦军的粮草最多还能撑三天,如今粮仓被烧,不出两日必然军心溃散。
“随我去西角楼。”他招呼亲卫,“抓活的,尤其是那个秦厉,我要亲自审他。”
西角楼的火势比想象中更烈。秦军士兵提着水桶来回奔忙,不少人却只是做做样子,水桶刚到火边就被热浪逼退。姬延带着亲卫冲进去时,正好撞见秦厉指挥人拆粮堆旁的木架,想保住最后一点没烧透的糙米。
“秦将军好兴致,”姬延的声音裹在烟火里,带着灼人的温度,“这火烤着舒服吗?”
秦厉猛地回头,脸上沾着烟灰,眼睛因为烟熏而通红:“姬延!你好狠的心!烧了粮草,关内几万士兵要活活饿死吗?”
“饿死?”姬延往前走了两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火星,“你们扣押我周室使者的时候,没想过他会不会饿死;你们在关内苛扣军粮,中饱私囊的时候,没想过普通士兵会不会饿死。现在知道急了?”
他突然提高声音,足以让周围的秦军都听见:“秦厉私吞军粮三千石,将劣质糙米充数,导致士兵多人生病——这些账,是不是该好好算算了?”
周围的秦军动作明显顿了顿,看向秦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秦厉脸色煞白,扬矛就刺:“休要挑拨离间!”
姬延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短剑横扫。秦厉的长矛脱手飞出,钉在燃烧的粮堆上,木杆瞬间被引燃。姬延欺身而上,手肘顶住他的胸口,膝盖猛地撞上他的小腹。秦厉闷哼一声弯下腰,姬延顺势扣住他的后颈,将他的脸摁进还冒着热气的灰烬里。
“说!密道里藏的伤兵和周室俘虏,都转移到哪里去了?”姬延的声音贴着秦厉的耳朵,带着烟灰的灼热感,“不说的话,就让你在这火里再待一会儿。”
秦厉挣扎着,灰烬呛得他剧烈咳嗽:“在……在南窖……放我……”
姬延松开手,秦厉瘫在地上,咳出的痰里混着黑灰。亲卫们立刻按姬延的吩咐往南窖去,很快就传来解救俘虏的欢呼声。姬延踩着秦厉的背蹲下身,短剑贴着他的颈动脉:“还有密道通向哪里?别跟我说只有桃林塞那一条。”
秦厉的身体抖得像筛糠,喉结滚动了几下:“通……通往后山的补给站……那里还有些存粮……”
姬延笑了,笑声里带着烟火的沙哑:“早说不就省事了?”
他起身时,瞥见西角楼的横梁“咔嚓”一声断裂,火星溅落在他的披风上。赵二眼疾手快地扑过来拍灭,甲胄上的水珠溅了姬延一身。
“陛下,俘虏都救出来了,伤重的已经让医官处理了。”赵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烟灰,“秦军降兵有两千多人,都捆在军械库那边,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了。”姬延将短剑插回鞘,“让史厌登记造册,愿意归顺的就编入辅兵营,不愿意的就关起来,等战后遣送回秦国。”他顿了顿,踢了踢地上的秦厉,“这个带回主营,我要亲自审。”
雨渐渐小了,西角楼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姬延站在废墟前,看着亲卫营的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接管函谷关的防务,突然想起刚穿越过来时,自己躲在柴房里啃干硬的麦饼,连只老鼠跑过都能吓一跳。
“陛下,韩王派人来问,秦厉的家眷要不要一并看管?”史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姬延回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胸前的甲片上:“不必。祸不及家人,这是规矩。”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他家眷住的院子要派人守着,别让乱兵伤了人——咱们是来收复失地的,不是来屠城的。”
史厌应声而去。姬延望着函谷关的城垛在火光中起伏的轮廓,突然觉得腰间的布防图硌得慌。他解下来展开,西角楼石窖的位置已经被烟火熏得发黑,他抬手将图扔进余烬里,看着火苗舔上布帛的纹路,心里那点因战争而起的躁动感,竟随着火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陛下,”赵二兴冲冲地跑过来,手里举着个秦厉的令牌,“您看!这是秦军调动粮草的令牌,上面还有咸阳的火漆印!有了这个,咱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秦国在关外的补给线!”
姬延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饕餮纹。雨停了,天边裂开道惨白的光,正照在函谷关的匾额上,“函谷关”三个大字被烟火熏得发黑,却在晨光里透着股新生的意味。
“赵二,”他将令牌塞进赵二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金属传过去,“带一队人,拿着这个令牌去摸补给线。记住,见好就收,别贪功冒进——咱们的仗,要一场一场赢。”
赵二重重点头,转身时甲胄的铿锵声格外响亮。姬延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巷尽头,忽然想起前世教官说的话——“胜利不是靠一股子蛮劲,是靠步步为营”。他低头笑了笑,雨水和烟灰混在脸上,竟有种奇异的清爽感。
函谷关的晨光里,亲卫营的士兵正在清理街道,周室的旗帜被重新挂上城楼,在风里猎猎作响。姬延走到城楼上,望着关外连绵的丘陵,腰间的短剑轻轻撞在甲片上,发出细碎而坚定的声响——这只是开始,属于他的战场,才刚刚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