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勒住马缰时,函谷关的烽燧刚燃到第三堆,赤红色的烟柱在晴空里扯出长长的尾巴,像条被激怒的火龙。他抬手遮了遮刺眼的日光,目光扫过关下黑压压的秦军阵列——旗门里飘着嬴稷的“秦”字大纛,左右分列着樊於期的黑甲锐士,连马嘶声都比寻常军队沉三分。
“将军,秦军列的是‘玄鸟阵’。”李信催马凑过来,手里举着块啃了一半的麦饼,“前军是盾牌手,后军藏着弩机营,听说樊於期昨晚亲自动手,把弩箭的射程又调远了五十步。”
姬延没接话,只是从鞍袋里摸出块羊皮地图,手指在“关南密道”四个字上敲了敲。这密道是三天前抓的秦军斥侯招的,说是能绕到关后山谷,只是窄得只能容一人爬行。他抬头看了眼关墙,守关的周军正探头探脑,领头的校尉脸色发白——那是西周君派来的人,名为协防,实则盯着他别“僭越”。
“赵二。”姬延突然扬声,“带二十人,把咱们的‘新家伙’抬出来。”
赵二咧嘴应着跑开,没片刻,几个士兵推着辆盖着黑布的推车过来。扯掉布,露出十二根手臂粗的铁管,管口锃亮,尾端连着绞盘——这是姬延按前世记忆改的“抛石管”,填进裹着油脂的柴捆,能扔出半里地。
“韩娥,”姬延回头,“带三百人去密道,记住,听到三声号炮就从山谷里放烟,只放火,别冲出来。”
韩娥拽住马缰:“那你呢?”
“我在关前陪他们‘聊天’。”姬延拍了拍她的肩,指尖触到她甲胄上的凹痕——那是上次在洛水被箭矢划的,“记住,烟要浓,最好是呛得人睁不开眼的那种。”
韩娥刚领人钻进密林,关下突然响起鼓声。嬴稷的车驾缓缓前移,帷帐掀开,露出他裹着锦缎的身影:“姬延,别躲在关后当缩头乌龟!敢不敢出来答话?”
姬延冷笑一声,翻身下马,踩着云梯走上关墙。周军校尉想拦,被他一眼瞪回去:“怕了?”
“谁、谁怕了!”校尉梗着脖子,却往后退了半步。
关下的樊於期突然抬手,一箭射在姬延脚边的城砖上,箭羽嗡嗡震颤:“要么开关受降,要么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姬延弯腰拔起那支箭,掂了掂:“樊将军的手劲又长进了,只是这箭杆削得太急,木纹都裂了——再用劲些,怕是要自己断在弦上。”
他突然扬手,将箭掷了回去,正擦着樊於期的耳际飞过,钉进嬴稷车驾的帷帐里。秦军阵中顿时一片抽气声。
嬴稷的声音陡然拔高:“放肆!你以为凭这关墙就能挡住我大秦铁骑?”
“挡不挡得住,试试便知。”姬延转身冲关后的士兵挥手,“把那几车桐油推上来!”
士兵们七手八脚把油桶滚到垛口,姬延抄起桶底的木瓢,舀起油往城下泼。金黄的油液顺着墙缝往下流,在阳光下泛着滑腻的光。
“嬴稷,知道这是什么吗?”姬延的声音顺着风飘下去,“这是桐油混了松香,等会儿火一点,你那些玄鸟阵,怕要变成烤鸟堆!”
嬴稷的帷帐猛地晃动了一下。姬延看得清楚,他身边的谋士正急急忙忙递上什么竹简,八成是在算攻城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