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酉时二刻,夕阳西沉,颖阴城北五里外的山林间,忽闻马蹄声如雷。
但见一彪人马疾驰而至。
当先一将,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持丈八蛇矛,正是涿郡张飞。
他身披乌铁连环甲,坐下乌云踏雪马,一双铜铃大眼在暮色中精光四射,端的是威风凛凛。
张飞猛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他环视四周,声如洪钟:就在此地休整!
众军士得令,纷纷下马歇息。
不多时,林间闪出一人,正是乔装成樵夫的胡车儿。
他快步上前,抱拳道:将军一路辛苦!
张飞一把抓住胡车儿肩膀,急道:
快说!霖儿怎会困在城中?
胡车儿眼珠一转,当即哭诉道:
公子本想招揽一些贤才,可却被那南阳太守刘俊阻止,还被他百般欺辱!
那刘俊先是设计陷害,后又派人追杀,公子险些丧命啊!
他添油加醋,将张霖说得凄惨无比。
哇呀呀!
张飞闻言大怒,蛇矛猛地插入地面,震得周围落叶纷飞,
刘俊小儿,安敢如此!俺定要将他捅一万个窟窿!
胡车儿见状暗喜,又低声道:
公子已定下妙计。今夜子时三刻,属下会带人打开北门。届时将军率军杀入……
听完张霖的计策后,张飞浓眉一皱。
屠城?这...
他铜铃般的眼睛闪过一丝迟疑,霖儿只叫俺来救人,何故要扮作山贼屠城?
将军明鉴!
胡车儿凑近道,公子言,刘俊乃朝廷命官,若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正所谓成大事者...
住口!
张飞突然暴喝,声震林樾,惊起一片飞鸟。
他环眼圆睁,钢针般的虬髯根根竖起。
屠戮百姓有违天道!俺老张虽是个粗人,却也造不出这孽事!
丈八蛇矛重重顿地,
俺可以让兄弟们蒙面,待破城后,诛杀刘俊一党足矣!
胡车儿被这声暴喝惊得后退半步,连忙拱手:
将军高义…
张飞烦躁地摆了摆手:
废话少说!霖儿独自在城中,俺实在放心不下。你即刻带一百精锐回城...
万万不可!
胡车儿急得额头见汗,
公子再三叮嘱,城中遍布刘俊耳目。若太多人马入城,必会打草惊蛇...
张飞猛拍脑门,震得铁盔铿然作响,倒是俺莽撞了!
略一沉吟,那就带八名好手,务必护得霖儿周全!
胡车儿长舒一口气,深施一礼:
末将这就去办。
转身时对林中打了个手势,八名精壮士卒悄然跟上。
待一行人消失在暮色中,不远处树冠微微晃动。
两名太平道探子无声对视,一人如狸猫般蹿向颖阴方向,另一人则悄然尾随胡车儿而去。
…………
与此同时,许县樊家堡内,尸横遍野。
四百余具因疫而亡的百姓,或蜷缩于墙角,或倒伏于道旁。
他们面色青紫,双目圆睁,显是死前饱受折磨。
夏仁领着十几名太平道弟子,以黄巾蒙面,挨家挨户分发粟米。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悲悯:大贤良师慈悲,特命贫道前来赈济。
村民们跪地叩首,涕泪横流:多谢大贤良师!多谢夏仙长!
夏仁微微颔首,目光却扫过那些尸首,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炙热。
他取出一只铜壶,内盛混了烈酒的符水,高声道:
贫道当为亡者超度,助其早登极乐!
言罢,夏仁亲自走向尸堆,俯身将符水洒在死者身上。
他挨个抓起每一具尸体的手,口中念念有词。
夏仙长!
一名老妪颤声喊道,尸上疫气凶险,您万不可如此啊!
夏仁抬头,露出温和笑意:
无妨,贫道已服避疫丹,又有符咒护体。
他故作悲天悯人之态,亡者已矣,贫道岂能因惧疫而令其魂魄不安?
幸存的村民们闻言,更是感激涕零,纷纷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