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给了张咨台阶下,又展现了赴死的决心。
众人心觉有理,张浩亦策马上前,恳切谏道:
“叔父!甘将军乃国士之见!我军疲惫,强攻徒耗精锐,望叔父明察三思!”
张咨胸膛起伏如风箱,眼中血丝狰狞,刀锋般的目光似要将甘宁钉穿。
然而,当余光掠过张浩那写满焦虑与忠诚的面容时,那焚天怒火如被冰水浇淋——
自魂穿此世,十年乱世沉浮,此亡兄独子便是唯一亲族!
自幼便随己颠沛流离!
若无张浩风雨同舟、出谋戮力,焉能坐稳南阳太守尊位?
张咨膝下无嗣,早已将张浩早视若己出!
狂怒如潮水骤退,只余一片复杂心绪。
夜袭...攀城...
冰冷的夜风灌入脖颈,他一个激灵!
暴戾的念头逐渐被冰冷的算计取代:
强攻固然痛快,但硬撼那关羽守护的坚城,代价必是骨断筋折!
那些兵卒…可都是他攥在手心里,日后要逐鹿中原的“本钱”!
一丝痛惜混杂着权谋的清醒蓦然爬上眼底。
甘将军果然深谙兵道。
张咨脸色稍霁,扶起甘宁,
本官准了!今夜丑时,汝率死士夺门。城门一开,举火为号。
他眼中寒光一闪:本官亲率大军接应,定要一举拿下整个鲁阳城!
甘宁单膝跪地:末将必不负所托!
记住,若城门不开...
张咨俯身凑近,猛地提高声调,便提头来见!
甘宁斩钉截铁。
言罢,他便转身冲入营中,厉声吼道:
“锦帆营集结!披甲!带钩绳!衔枚!两个时辰后随本将攻城!”
当晚丑时,夜色死寂如墓。
南阳军大部熄灭火把,如同幽灵般向鲁阳城潜行。
四千多锐卒屏息凝神,马蹄裹布,兵器贴身,空气仿佛凝结。
甘宁亲自挑选的三百名锦帆营锐士,皆是攀岩走壁、身手矫健的亡命之徒。
他们身裹黑巾,背负飞索钩爪,口衔利刃,眼中带着赴死的决绝和对功业的渴望。
在甘宁身后,默默靠近城墙死角。
城头只有二十余点黯淡灯火在风中摇曳,巡夜的梆子声间隔冗长。
这景象,让甘宁的心跳漏了一拍。
天助我也…真有松懈?
他压下杂念,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眼前这段城墙,低声下令:
“南侧五丈!贴墙!上!”
命令如石沉入水!无声无息!
三百条黑影如同贴地窜动的狸猫,瞬间分散,扑到冰冷粗糙的墙根下!
城头之上,关羽并未卸甲,身旁站着十几名兵士。
那如同赤面战神的身影,此刻正按剑闭目,坐于城门楼阴影之中,呼吸悠长。
一名县兵悄声道:“将军,丑时了,今夜应无战事,您且去稍歇吧。”
关羽凤目微启,寒光一闪:
“沙场之上,焉有‘应无’二字?彼军虽疲,主帅犹在!某预感今夜…不安!”
他手指缓缓拂过偃月刀。
城墙下,甘宁低吼:“上——!”
“嗖!嗖!嗖!”
数十道黑影带着轻微的破空声,飞爪精准地扣入女墙垛堞!
敢死之士口衔利刃,手足并用,如壁虎般向上疾攀!
动作迅捷而寂静!
眼看数名勇士已接近垛口!
甘宁手中紧握长刀,指节用力至发白,准备第一个翻越!
千钧一发之际!
“咯嘣——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被寂静放大了无数倍的脆响——
竟是一名攀爬中死士腰间短刀不慎擦碰砖缝!
这声音在死寂的夜晚格外刺耳!
“嗯?!”
城门楼阴影中,关羽双目猛地睁开!
犹如沉睡猛虎被惊醒!暴射出骇人精光!
“不好!!”
甘宁心中怒吼!他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当!当!当——!”
刺耳警锣被巡逻兵全力敲响!
“赶紧唤醒众人!值夜弓手——就位!檑石招呼攀城点!”
关羽炸雷般的吼声压过混乱,瞬间震醒墙段上警戒的士卒!
那些在垛口边抱戈打盹的守卒猛地弹起,腥涩的睡意未消,肌肉却已发力!
“推!”什长嘶吼!
十几名离礌石最近的士兵怒吼着,双臂青筋贲张,奋力将沉重石块轰然推落!
“咔嚓——噗嗤!”
黑暗里传来骨裂与血肉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