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宝船如巨兽犁天,将云海撞得粉碎,激起的云浪高达百丈。
虽是正午,烈阳当空,照在身上却无半分暖意。
下方山脉如黑龙蜿蜒,空气中游离的除了浓郁灵气,还有一种她在东域从未感受过的法则。
“这气息……”她瞳孔骤缩,声音罕见地失了稳重,“周道友,东域何时出了这等秘境?”
“这儿是北域。”周开自顾自又斟满一杯,“我们已到此半月有余。”
“跨域传送……”琼华死死盯着周开的侧脸,满眼惊愕,“这等上古遗存,你手里竟握着一座?难怪劫渊谷如人间蒸发……”
周开不置可否,“既已上了我的船,以后就是自己人。你既然脱离了琼华宫,那‘琼华’二字,便弃了吧。”
琼华仙子仰起头,目光追逐着一道破开厚重阴云的金线,那光芒清冷,却刺破了混沌。
“云雾散尽,方见曦光。”她轻声呢喃,指尖掠过剑脊,“往后,唤我云曦。”
一道豪迈的大笑声从船舱内传来。
“周兄,待秋前辈返虚大典之时,我蒋家定备上厚礼,去绮云山脉道贺!”
蒋无舟阔步走来,暗红锦袍领口大敞,那条花纹艳丽的怪蛇盘踞在他肩头,三角眼中寒光闪烁,正对着周开懒洋洋地吐着信子。
“一言为定。”周开举杯示意,“待蒋兄弟化神之日,周某必携礼到场!”
蒋无舟大笑数声,也不矫情,对着二人抱拳一晃:“走了!下次见面,没好酒我不进门!”
脚下血云骤然炸开,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腥红长虹冲天而起,蛮横地撞碎层层云障,眨眼间便成了天边的一个红点。
目送那抹红光消失,周开敛去笑意,指节轻叩桌面。
宝船阵纹全开,船体剧震,如发狂的巨鲸在云海中犁出深深的沟壑,全速向云渺山疾驰。
月光冷得像冰渣子,洒在甲板上泛起白霜。
前方千丈空域,突兀地悬着一团巨大的灰白云团。云气如病变腐肉般蠕动,内里月华乱窜,透着一股随时可能崩解的狂暴气息。
周开立于船首,衣摆被罡风扯得笔直,“娘子,这便是云渺山。开启之时尚未到,但外层禁制已如朽木。还要劳烦娘子出手,碎了这龟壳,将里头的残缺灵脉整个搬进胧天镜。”
秋月婵放下茶盏,起身。
只这一瞬,风停了。
那一身月白宫装无风自鼓,一直压抑在体内的气息不再遮掩。
方圆百里的云海瞬间凝固,连流动的月光都变得迟缓。
她向身侧摊开素手。
周开摘下腰间乌金剑,放入她掌心。
“云曦,”周开低声道,“这是你身为剑灵的第一剑。”
“知道。”
清冷的意念从剑身传出。
剑体剧震,原本暗哑的剑鞘缝隙中,迸射出万道漆黑如墨的幽光,冲刷天际。
秋月婵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手腕随意翻转。
无招无式。
她只是对着那团庞然大物,轻描淡写地向下一压。
“开。”
朱唇轻启,吐字如冰。
并没有预想中的轰鸣,天地间骤然陷入死寂。
万物失声,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被某种规则强行抹杀。
周开瞳孔收缩。视野中没有剑气,只有一条漆黑的、细若游丝的“线”。
线过之处,空间如被裁开的宣纸,平滑地发生错位。
半息之后。
“轰——!!”
迟滞的雷音终于炸裂苍穹,恐怖的声浪将脚下宝船震得吱嘎作响,防护阵法明灭不定。
遮天蔽日的云瘴沿着那条黑线,整齐地向两侧轰然坍塌。空间崩碎,阵纹瓦解,漫天灵光碎片如一场盛大的光雨簌簌飘落。
云散之后,一座巍峨庞大的浮空山峦,终于赤裸地展露真容。
一座巍峨庞大的浮空山峦,终于露出了真容。
失去了外部禁制的托举,这座悬浮于高天的云渺山,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向着大地缓缓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