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击扶手的“叩、叩”声戛然而止。
周开清了清嗓子,一声干咳压过了所有杂音,“我灵剑宗请各位来千阳城,是议事,不是听戏。
莫非诸位以为,嗓门越大,九阙宫递到脖子上的刀,就能慢上一分?”
“他们的战书,想必各位都已看过,字字句句,如同踩在我们的脸上。诸位修道至今,功成元婴,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这等指着鼻子的羞辱,何时受过?”
他不再去看旁人,身子微微前倾,话音也随之沉了下去:
“我灵剑宗景天游师兄,执掌盟主印二百余年,何曾有过半分懈怠?可他,就在返回宗门的路上,被黎羊袭杀。听诸位方才争执,竟无一人提及此事。怎么,是觉得与自己无关?”
“还是说,我师兄这个盟主之位,在各位眼中本就做不得数?亦或者,这七曜盟,其实早就散了?”
最后一句,他刻意动用了法力,声音在阁楼内嗡然炸响,震得桌上茶杯与杯盖相互碰撞,发出“喀喀”的轻响。
炫麟上人气息一滞,闭口不言。阳舒子与郭姓壮汉则垂下眼帘,盯着自己身前的地面。
周开的目光直直钉向红叶谷的丁晋。
“丁道友,”他语调不变,“红叶谷的实力,在盟中仅次于我灵剑宗,为何偏偏是你们,第一个想着避战?
就算九阙宫私下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许了什么东西,你红叶谷……敢拿么?退一步说,若七曜盟真倒了,你们四位元婴和满门弟子投诚,如此一股势力,九阙宫……敢收么?”
周开的唇角向上牵了牵,却不见丝毫笑意,“这道理,与当初丁道友用在我身上的,不是一样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千百年来与九阙宫结下的血仇,是一场投降就能抹平的?”
丁晋脸色一沉,他将那只端了半天的茶杯“当”的一声顿在桌上,溅出几滴茶水,声音也冷了下来:
“周道友此言差矣。丁某考量的,是我红叶谷的基业和满门弟子的性命,而非一时意气。将宗门存亡押在一场胜算渺渺的豪赌上,那才是对宗门最大的不忠。
周道友的质问,是想逼我等去送死么?在下就算与你有些许过节,使了些手段阻碍天巧楼的发展,那也是商场上的正常竞争!阁下何必将叛盟这等大帽子,硬生生扣在我红叶谷的头上!
诸位想必也明白,时间地点皆由九阙宫所定,我们贸然前去,便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我红叶谷,在绮云山脉立足四千多年,此乃宗门存亡之秋,丁某也舍不得这份家业,但……”
“但什么?”不等他说完,历云眠手中的茶杯已重重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丁道友,你莫非要在战前,说些各奔前程的丧气话来?”
丁晋脸色一白,正要张口,却见历云眠已然站起了身。
她原本半垂的眼帘完全掀开,那双素来慵懒的眸子里透着一丝锐利,视线笔直地刺向丁晋。她一字一顿地开口,话音却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丁道友,红叶谷若真放弃绮云山脉,另寻他处重建山门,就算运气好,不会与当地势力直接爆发大战,那也是彻彻底底的外人,受尽排挤。
你门下弟子在外行走,要看人脸色;你们红叶谷也要被处处打压。你当真想带着整个宗门,去过那种活在夹缝之中、任人鱼肉的日子?然后眼睁睁看着宗门被一点点蚕食,最终被夺?”
“历仙子!”丁晋也被激得站了起来,声音陡然拔高,“你话里话外,无非是说此战必胜!我倒要问问,你们灵剑宗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我等确实收到传讯,说是二位请了一位元婴后期巅峰的修士前来助拳。且不说此事是真是假,那等人物,凭什么要为我们参与生死大战?就算他肯帮忙,谁又敢保证,他不会是下一个黎羊?”
这个问题一出,余下五道或审视、或探究、或怀疑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周开和历云眠身上。
历云眠一直紧绷的唇线忽然舒展,环视一圈,“家兄,历绝峰。不才,修为恰在元婴后期巅峰。”
“他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兄长,自然会不计代价。现在,这个分量……足够了么?”
历云眠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他听闻此事,很想见识见识,黎羊究竟有何惊天动地的本事。最多一个半月,他就会赶到千阳城。至于他是否会夺我七曜盟的基业,太华城可不比绮云山脉的穷乡僻壤。”
丁晋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炫麟上人呼吸猛地一粗,眼中爆出狂喜的光;御神宗的阳舒子和天瀑山的郭姓壮汉下意识地对视一眼,旋即缩了回去。
“好!”炫麟上人猛地扬了扬拳头,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只要历绝峰道友能缠住黎羊,我等联手,九阙宫的其他人何足为惧!他们是新晋了一个元婴中期,可我们这边,却足有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