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劫云并非寻常铅灰,而是一种冷硬的铁青色,宛如一块未经打磨的玄铁。其中闪烁的雷光也无寻常雷霆的狂暴,不见银蛇乱舞,只有一道道凝练的电光,如无形的利剑在云层中往复穿梭。
“这就是……剑修的元罡雷劫?”杜楚瑶的玉魄金瞳里金芒一闪,映出云层里除了天雷,更混杂着一道道极致锋锐的庚金之气。
周开没有回答,目光紧紧锁定那片劫云,这还是他头一回亲眼目睹剑修突破的场面。
寻常雷劫,威势浩大,如龙似蟒,讲究的是煌煌天威的碾压。眼前这劫雷却不同,它舍弃了所有多余的变化,只余下最纯粹、最极致的锋锐。
念头刚落,劫云中一道铁青雷光骤然收缩,凝成一柄三尺雷剑。没有雷鸣,只有撕裂空气的尖啸,笔直地朝着下方洞府刺下!
没有半分转圜余地,只有一往无前的杀伐!
雷剑未至,一股森然剑意已先一步从洞府中透出。紧接着,一道清冽如秋水的剑光逆空而上,迎向那道雷剑。
剑光中,沈寒衣的身影显现。
她一身白衣,面容清冷,面对雷劫天威,身形虽显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
沈寒衣手捏剑诀,背后七十二柄飞剑嗡然,瞬间在空中结成一座分光剑阵。
剑影随之衍生,汇成一道逆流而上的剑气洪流,与那柄铁青雷剑轰然对撞!
刺耳的切割声响彻云霄,雷光与剑气彼此绞杀,迸射出的气劲四散飞溅,在远处的山壁上犁开一道道深邃的剑痕。
杜楚瑶下意识地攥紧了五指,低声道:“好霸道的雷劫,好刚烈的剑修。”
周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劫雷接连落下,一道比一道势沉。待到第九道,那雷剑已膨胀至十丈,击穿了周遭所有空气。
面对这最后一击,沈寒衣依旧未退半步,她终于祭出了自己的本命长剑。
一道金白剑光冲霄,与第九道雷剑正面相击,将其从中断然斩碎!
下一瞬,漫天铁青劫云轰然溃散,澄澈的金光自云层破口处倾泻而下,普照大地。
方圆数百里的灵气化作光带,倒灌入沈寒衣头顶的灵气旋涡。
一道金白剑光自灵气旋涡中心冲起,于高空中凝聚成一柄百丈巨剑的虚影。
剑身之上,纯粹的剑意凛然,那股锋芒毕露的锐气,仿佛要将这天都捅个窟窿。
那金白巨剑的核心处,缓缓浮现出一抹暗红。
那抹暗红迅速自核心向外侵染,不过转瞬之间,便将整柄金白巨剑化为不祥的红黑之色。一股压抑、狂暴的魔气轰然爆发,与纯粹的剑意纠缠、交织。
“镇魔归墟剑胎……”周开双眼微眯,低声吐出这几个字。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那股锋锐与魔意交织的气息,仍让他感到一丝森寒。
论声势,确实不如法修突破时那般天地变色,但这股凝于一点、纯粹到了极致的杀伐之意,却远比那浩大的声势更加致命。
杜楚瑶走到他身侧,瞳孔倒映着那柄横亘天际的红黑巨剑,轻声问道:“夫君,以寒衣此刻的威势,比之几十年前刚入元婴的你,孰强孰弱?”
周开侧过头看她,嘴角牵起一抹有些无奈的弧度。
“人家是天生剑胎,我只是个什么都练一点的杂家。她的剑胎不仅能随境界一同成长,还能吞噬外物自行变强。这一步迈出去,寻常元婴初期修士,怕是挡不住她几剑。”
那柄红黑巨剑在灵剑宗上空悬停了一个半月,剑身上的魔气与剑意才终于彻底相融。随后,巨剑缓缓崩解,化作亿万点夹杂着红黑二色的光屑,纷纷扬扬地洒遍了整座山门。
光屑还未落尽,周开的身影便出现在洞府门口,他无视紧闭的石门,一步迈入其中禁制,伸手将刚睁开眼的沈寒衣揽入怀中。
沈寒衣靠在他胸前,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抹柔情,轻轻“嗯”了一声。
周开低头,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沈寒衣顺势在他掌心蹭了蹭,眼中的锋芒尽数化为安宁。片刻后,周开才牵起她的手,一同走出洞府。
两人刚走出石门,一道遁光便从远处方向急掠而来,在不远处落下,现出陶弘的身形。
他见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满了喜色,快步上前拱手道:“周师兄,沈师妹!恭喜,恭喜啊!我灵剑宗再添一位元罡剑修!”
周开紧了紧握着沈寒衣的手,朗声道:“寒衣天资卓绝,剑心坚定,有此成就,理所当然。”
陶弘愈发兴奋,搓着手道:“师兄,此事必须大办!我们这就广发请柬,半年后举办大典,遍请七曜盟的同道前来观礼!也让他们看看,我灵剑宗如今的威势!”
沈寒衣道,“不必,我不喜那样的场合。”
陶弘脸上的笑容一僵,觉得实在不妥,正想开口相劝。
周开却摆了摆手,说道:“既然寒衣不愿,那便算了。此事通告七曜盟各宗,让他们知晓便可。”
“这……”陶弘神色有些为难,但见周开态度坚决,而沈寒衣也全无转圜之意,终究点头道:“那就听师兄安排。”
周开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目光落在陶弘身上,察觉到他笑容之下隐藏的疲惫与滞涩的气息,一声几不可闻的蝉鸣悄然钻入陶弘的脑海,周开随口问道:“陶师弟,我观你气息浮动,神魂似有损耗,可是修行上出了岔子?”
提起这个,陶弘脸上的喜色顿时被苦涩取代,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瞒师兄,犬子陶兴的识海虽已修复,但不知为何,神智依旧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区区一个筑基修士,竟会滋生如此顽固的心魔。更糟糕的是,他的神魂日益衰弱,已有消散之兆。师弟这些年四处奔波,为他寻找修复神魂的灵药,这才耽误了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