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不再看狄安的脸色,转身便朝着客栈外走去。
他哪里是真想跟狄安打。
以他如今的实力,体法双修加仙品灵根,胜一个普通的金丹二层如探囊取物,可以说有绝对的自信。
可胜了之后呢?
杀了狄安,就等于得罪了龙羽丰和天泉宗,龙羽丰肯定会找回场子杀了自己,哪个当大哥的不给小弟出头?
不杀,只是击败,那也是后患无穷。
自己当初就是因为这破事,跟龙羽丰结下梁子,间接导致大舅哥和龙羽丰大战一场。
要是这次再把狄安揍一顿,万一惹得龙羽丰亲自下场,把自己掳回天泉宗去……
难道真要让大舅哥再上天泉宗山门要人?
那自己的里子面子,可就全丢光了!
舒家大宅,偏厅。
周开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指尖有节奏地轻叩着扶手。
他面前的灵茶已经换了九次。
第一杯,他品了品,茶香清冽,回味甘甜,是上好的灵茶。
第二杯,他浅尝辄止。
第三杯,他只闻了闻香气。
从第四杯到第九杯,他连碰都未曾碰一下。
身旁的俏丽侍女,手脚都有些发麻,大气不敢喘。
侍女的手脚早已麻了,却不敢动弹分毫。
这位前辈明明一言不发,神色也无波澜,可她总觉得空气都变得粘稠,压得人着实有些难受。
周开见侍女模样,知道是自己无意之间露了几分气势,便收了回来。
……
与此同时,舒家议事大厅。
“还吵什么?依附!马上依附天泉宗!人家有二十多个元婴!还有化神老祖!随便来个元婴中期的动动手指头,我们舒家就没了!千年底蕴?底蕴能当饭吃吗!”一个脸膛发紫的胖长老唾沫横飞,拍着桌子咆哮。
“放屁!”他对面,一个身材精悍,面容刚毅的中年人猛地站起,“舒洪,你膝盖就这么软?先祖们拿命换来的基业,到你这就成了给天泉宗摇尾巴的狗窝?他们赏根骨头,你是不是还要感恩戴德?”
“当狗怎么了?当狗总比当死人强!”舒洪寸步不让,“你舒武想死,别拉着整个家族给你陪葬!”
舒武气得太阳穴青筋暴起,周身法力失控,桌上的茶杯无声无息化为齑粉。
“都住口!”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敲了敲拐杖,声音嘶哑,“吵有什么用?我们把《元辰体篆》交出去,不就相安无事了?”
“三姑婆,这行不通啊!”一位长老苦笑道,“咱们的功法只有下卷,是残篇!天泉宗那种庞然大物,能看得上?送过去,怕不是觉得咱们在消遣他们,到时候,那才真是灭顶之灾!”
这话一出,厅内刚刚燃起的些许希望瞬间熄灭,众人脸上只剩下苦涩。
“那……要不我们走吧?”一个年轻金丹修士小声说,“东域这么大,总有我们容身的地方吧?离开梅溪坡,总可以避开天泉宗吧。”
“愚蠢!走?说得轻巧!”舒武怒斥道,“我们走了,这千年的基业怎么办?坊市、矿山、还有各家的人情关系,全都扔了?那不等于把家底白送给别人吗!
有人主依附,有人想逃,有人想献宝,却无人敢言死战。
争吵声渐渐平息,一道道或期盼,或绝望的目光,穿过沉闷的空气,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上首那个身影上。
上首的舒老祖始终静坐,一言不发,任由堂下吵得天翻地覆。
此刻这位定海神针,老眼中也满是挣扎。
良久,他那干枯的手指动了一下。
喧闹的议事厅,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老祖的最终决断。
舒老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厅内每一张面孔。
他本就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人,又侥幸突破元婴,活了五百岁,见过舒家鼎盛,也见过舒家衰弱,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天泉宗的霸道,那位圣子龙羽丰不可一世的脸庞,在他脑海中交替浮现。
退一步,便是舍弃千年基业,重头开始,甚至沦为无根浮萍。
进一步,便是以卵击石,家族血脉将在天泉宗的怒火下化为飞灰。
舒老祖闭上眼,眼角的皱纹深深刻下。
再睁开时,那双浑浊的老眼已无波澜。
“我们……”
他喉结滚动,这三个字仿佛有千钧之重,从他干裂的嘴唇间艰难地挤了出来。
“分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