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毒得像要把人烤化,水泥路面蒸腾而起的热浪将空气都扭曲得变形。
杨淑琴坐在班车靠窗的位置,热浪透过车窗一阵阵袭来,手里攥着块洗得发白的手帕,一遍遍往额角沾,鬓角有几缕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眼角淡淡的细纹。
她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短袖衬衫,领口绣着细巧的兰花,是上初中的小女儿帮她挑的,布料薄软,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她买了最早的动车票,清晨7点10分在福城南站发车,11点到岩城,又坐大巴车前往新桥镇。
一路的颠簸没有让她感觉疲惫,随着距离越拉越近,目光反而更加期盼。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福城一座老旧小区三楼,两室一厅的套房里,落地扇摇晃着脑袋,呼呼地吹着热风。
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气氛有些沉默。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刚摁下去的烟头还在倔强地冒着青烟,
王忆恩的眉头在烟雾中微微紧皱。
刚刚妻子杨淑琴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提了一件事情。
老林家的娃娃,他名义上的继子,考上了福城师大。
王忆恩只在照片上见过那个娃娃,粉粉嫩嫩的,
那张照片,妻子像宝贝一样珍藏在抽屉里,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如果是自己的种,他肯定很喜欢,只是......
此刻的他心情很复杂,也有些忐忑。
和妻子结婚十四年了,第一年就有了女儿小月。
十几年来,一家三口靠着他经营小饭馆,生活虽然不富裕,却很安稳。他也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安稳地过下去。
现在,那个叫小默的娃娃,打破了这份安定。
他性格脾气怎么样,该如何相处,老王是一无所知,也很茫然。
看妻子如今的模样,是恨不得马上能接他过来,再续母子之情。
他环视一圈干净整洁的客厅,就这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住哪呢?愁啊。
杨淑琴捏着他的衣角扯了扯,老王从思绪里清醒过来,又忍不住点燃一根烟。
妻子那温婉又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他放弃了抵抗,
老王心里长叹一声,开口道:“大学四年的学费外加一个月一千块的生活费,我们出,他是你的娃,也能算我半个儿,不能不管。”
杨淑琴脸上露出了笑容:“老王,谢谢你。”
“唉,谢啥嘛,都是一家人。”老王拨了拨头顶仅剩的几根倔强。
“是不是要把我哥接回来?”王心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很是灵动,语气有些兴奋。
她从小就听母亲在她耳边唠叨,说她还有一个哥哥。
如今这位哥哥马上就要走进现实了?
“我哥帅不帅?他看见我这么漂亮的妹妹一定很高兴吧?”
王心月发出一连串的问号。
老王用余光瞥了眼自家的小棉袄,暗叹:这妮子咋就这么实诚呢?
杨淑琴轻抚着女儿的头顶,宠溺道:“你哥哥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
班车驶过一座大桥,前面就是新桥镇了。
远处那棵古榕树还是那么茂盛,像是一把巨伞,撑开了炎炎夏日的一片阴凉。
“小默不知道什么样了?是瘦了,还是胖了?”
临近下车,心里的期盼却变成了胆怯。
她不敢面对他。
从他小小一只,就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