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之上,夜风灌入,卷起一室的血腥与死寂。
林远山瘫在地上,他眼睁睁看着王霸天那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府门之外,像是看着自己最后一点生机被抽走。
废物。
王霸天最后那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扎进他的心底,然后碎裂开来,万千道寒气顺着经脉瞬间游遍全身。
他被抛弃了。
“踏、踏、踏……”
楼梯口,传来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林远山早已崩溃的神经上。
他僵硬地转过头,瞳孔因恐惧而缩成一个针尖。
独臂的三哥拄着断剑,一步步走上来。他浑身浴血,左臂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可他的腰杆却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枪。他仅剩的那只眼睛,没有了平日的恭谨,也没有复仇的狂热,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
这片冰冷,比任何刀锋都让林远山感到刺骨。
“二……二爷。”三哥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石磨过,“家主待你不薄吧?”
林远山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那两个兄弟,也曾叫过你二爷。”三哥又往前走了一步,断剑的剑尖在木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吱呀声,“他们……死了。”
“不……不是我……”林远山终于彻底崩溃,他手脚并用地向后退,涕泪横流,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是王霸天!都是王霸天逼我的!三哥,三哥!你看在我们都是林家人的份上,饶我一命!我……我把所有的家产都给你!都给你!”
“林家人?”三哥忽然笑了,那笑容牵动了他脸上的伤口,显得比哭还难看。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断剑,剑身残破,却依旧映着他那只血红的眼睛。
就在断剑即将挥落的瞬间,一个虚弱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三叔,留他一命。”
是林枫。
三哥的动作猛地一滞,他握着断剑的手剧烈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缓缓低头,看向楼下。
凌云溪扶着林枫,两人站在狼藉的庭院中。林枫脸色惨白,气息虚浮,但他看着高楼上的林远山,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必须活着,接受林氏宗祠的审判,用他的罪,去告慰所有枉死族人的亡魂!”
林枫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幸存的林家子弟耳中。
高楼上的三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最终,他眼中的杀意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重的悲戚。他反转剑柄,用尽力气,狠狠砸在林远山的后颈上。
林远山连闷哼都未能发出一声,便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三哥丢下断剑,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林远山的脚,将他从楼上一步步拖拽下来。
……
战火,终于平息。
王家的修士或死或逃,林家府邸内外,一片狼藉。幸存的林家子弟们,自发地收拾着残局,将牺牲的同伴尸身收敛,将受伤的兄弟扶到一旁。没有人高声欢呼,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更加沉重的悲伤。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有意无意地,投向庭院中央的那道月白色身影。
敬畏,感激,震撼……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他们眼中。
他们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女子,今夜的林家,早已沦为人间炼狱。
凌云溪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林枫扶着自己。她体内的灵力早已枯竭,神魂也因过度消耗而阵阵刺痛,全靠那颗疗伤丹药吊着一丝生机。
“来人,将林远山这个叛徒,和他那些党羽,都押到议事厅前!”林枫的声音响起,他挣脱了凌云溪的搀扶,强撑着站直了身体。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林家少主,而是一位浴血重生,即将执掌家族权柄的家主。
很快,昏死过去的林远山,以及十几个被活捉的,他的心腹,被一同押到了议事厅前的空地上,跪成一排。
林枫走到他们面前,目光从林远山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那群瑟瑟发抖的党羽身上。
“我林家待你们,可曾有半分亏欠?”
无人应答,只有牙齿打颤的声音。
“家主在时,你们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风光无限?”林枫的声音陡然拔高,“可你们,却在家族危难之际,助纣为虐,引狼入室,对我林家子弟,刀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