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萧天宇的心脏。
曾几何“时,那个女孩在他面前,就像一本摊开的书,简单,透明,他一眼就能看到底。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小心思,她所有的期盼与失落,都围绕着他。他享受那种掌控感,也厌倦那种掌控感。
可现在,那本书被合上了,不仅合上,还加了无数把用神铁铸成的、他永远也打不开的锁。
悔恨。
这个词,像毒药,开始在他五脏六腑里蔓延。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年,他生辰。凌云溪红着脸,将一个亲手雕刻的木牌送给他。那木牌雕工粗劣,上面刻的麒麟像一只病猫,还散发着一股廉价木料的味道。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做的。
他当着许多人的面,随手就将那木牌扔进了火盆里。
他看着女孩瞬间煞白的脸,和那双迅速蓄满泪水却强忍着不肯落下的眼睛,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种甩掉麻烦的轻松。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的东西,无需次品。”
次品……
萧天宇的身体,猛地一颤。
如今想来,那或许是她第一次,尝试着展露自己除了“未婚妻”之外的另一面。她或许想告诉他,她也在努力,在学习雕刻,学习符文。
可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堵死了她所有的尝试。
他亲手告诉她,她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次品”。
会不会……会不会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开始变了?
会不会,她所谓的“废柴”,所谓的“五行杂灵根”,都只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她将自己包裹在一层厚厚的、名为“废物”的壳里,冷眼看着世人对她的嘲讽与轻蔑,也包括他萧天宇。
而当他亲手撕毁婚约,将她彻底推开的那一刻,她也终于破开了那层壳。
不是他抛弃了她。
是他,被她抛弃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
萧天宇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他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未婚妻。
他失去的,是一个能炼制出完美丹药的炼丹宗师。
他失去的,是一个能以筑基修为逆斩金丹的绝世剑修。
他失去的,是一个未来足以庇护萧家千年不倒的通天强者!
他为了一个凌飞雪,为了一个所谓的天星宗内门弟子的名额,丢掉了一座足以让整个萧家一步登天的神山!
何其愚蠢!何其可笑!
“噗——”
萧天宇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在身前的地面上,像一朵刺目的红梅。
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不加掩饰的茫然与绝望。
他该怎么办?
去道歉?去忏悔?去求她原谅?
他想起了她废掉王野三人时,那双清冷到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眸。
他知道,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管事压抑着激动与震惊的声音。
“少主!林家……林家少主林枫,派人送去了重礼!就在刚刚,被听风客栈的掌柜客气地收下了!”
萧天宇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林枫的礼物,她收了?
为什么?
是因为林枫当初帮过她?还是因为……
管事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低了:“送礼的人说,那份礼,不是贺礼,也不是谢礼。林家少主的原话是……那是一份,追随的‘投名状’。”
投名状。
这三个字,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萧天宇的心上。
林枫,那个和他齐名的青阳城天才,竟然……放下了所有的骄傲,选择去“追随”她?
萧天宇僵坐在椅子上,许久,许久,都没有动弹。
他脑中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在冲撞,无数张面孔在交替。有凌云溪卑微祈求的脸,有她冷漠审判的脸,有父亲期盼的脸,有凌飞雪怨毒的脸……
最终,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和门上那张写着“擅入者,死”的纸条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从那无尽的悔恨与绝望中,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茫然,不再是悔恨,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绝对不能!
她是他的,就算他曾经丢掉了,他也必须亲手捡回来!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险些再次栽倒。他扶着桌子,对着门外,用一种嘶哑到变调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来人!”
“去宝库,把我三年前拍下的那株‘九曲还魂草’,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