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脚步，隐匿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之后，远远地望着。百兽林入口处，瘴气弥漫，林中光线昏暗，几株枯死的巨木如鬼爪般伸向天空，处处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寻常弟子走到这里，都会感到心悸。
可凌云溪却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就那么从容地走了进去，身影很快便被墨绿色的林海所吞没。
石坚的心，悬在了嗓子眼。他虽然不认同凌云溪的许多做法，但也不希望她真的出事。影狼成群，狡猾凶残，尤其擅长在阴影中发动偷袭。一个刚筑基的女修，独自闯进去，实在太过凶险。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也悄悄地潜入了林中。他与她保持着数百丈的距离，神识不敢外放，只能凭借敏锐的五感和经验，循着她留下的微弱痕迹追踪。
林中愈发幽深，腐烂的落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野兽的腥臊和植物腐败的混合气味。
石坚的心神，提到了顶点。他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影狼的狩猎范围。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骚动。
石坚立刻停下脚步，伏低身子，像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看到，在前方一片较为开阔的林间空地上，凌云溪正静静地站着。而在她四周的阴影里，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
来了！
石坚的心猛地一紧。他粗略一数，那些眼睛，至少有二十多双！
“嗷呜——”
一声低沉的狼嚎，打破了林中的死寂。
下一刻，二十多道黑色的影子，如同离弦之箭，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扑向了空地中央那个纤细的身影。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配合之默契，足以让任何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手忙脚乱，瞬间被撕成碎片。
石坚的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体内的灵力开始运转。他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然而，他预想中那场血腥的恶战，并没有发生。
就在狼群扑至身前三尺的瞬间，凌云溪动了。
她没有后退，也没有格挡，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没有人能看清她的动作。
石坚只看到一道清冷的剑光，如同一弯乍现的冷月，在昏暗的林间，一闪而逝。
那不是一道剑光。
那是无数道剑光，在同一个瞬间，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轨迹绽放，最终却又汇聚成了一道。
快。
快到极致。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被瞬间压缩。
剑光敛去。
凌云溪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原地。她手中的星痕剑，不知何时已经归鞘，仿佛从未出鞘过。
她依旧站在那里，衣袂飘飘，连一根发丝都未曾凌乱。
而她的周围，那二十多头气势汹汹的影狼，全部僵在了半空中，保持着前扑的姿态。它们的眼中，还残留着嗜血的凶光，但那光芒，正在迅速黯淡。
一息之后。
“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下了一场黑色的雨，二十多具狼尸，接二连三地砸落在地，再无声息。
每一头影狼的眉心，都多了一个细如发丝的血洞，前后通透，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一击，毙命。
甚至，连一滴多余的血，都没有溅出。
石坚呆呆地站在树后，右手还按在刀柄上，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剑法？
他看不懂。
他甚至无法理解。
那不是筑基期修士应该拥有的力量。那是一种……凌驾于技巧和力量之上的，近乎于“道”的境界。杀戮，在她的手中，变成了一门精准而冷酷的艺术。
石坚看着远处那个云淡风轻的身影，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掌门师兄也错了。
他们所有人都错了。
他们以为自己带回来的是一把能为宗门披荆斩棘的利剑。可现在他才明白，他们带回来的，是一尊他们根本无法想象，也无法揣度的……神。
就在这时，空地上的凌云溪，忽然侧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树影，精准地落在了石坚藏身的位置。
石坚浑身一僵，如坠冰窟。
被发现了！
凌云溪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没有理会那个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观众”，而是走到一头体型最为健硕的头狼尸体旁，蹲了下来。
她没有去取妖丹，也没有去剥皮毛。她的目光，落在了头狼尸体旁，一株被鲜血浸染的、毫不起眼的小草上。
那株小草，只有三片叶子，通体翠绿，但在叶片的脉络之间，却隐隐流动着一丝微弱的、如同星辉般的银色光芒。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清香，正从上面散发出来。
凌云溪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这影狼群盘踞于此，恐怕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