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贪婪与野心:“就算不是,折损些人手,若能抓住陆昭然传递假情报的把柄,或是借此将水搅得更浑,方便咱家下一步行事,那也值得。更何况……”
他话音一顿,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毒蛇吐信:“……咱家也很好奇,那洞里,到底藏着什么,值得陆昭然用这种方式来‘调虎离山’。传令下去,调派一队精锐好手,再带上那些刚从西域‘朋友’那里得来的、能克制古怪玩意儿的家伙,连夜出发,探一探那黑风洞!记住,有任何发现,优先回报给咱家,不必经过其他衙门。”
“是!”心腹领命,无声退下。
曹谨淳摩挲着玉扳指,脸上笑意更深。他不在乎死多少人,他只在乎能否抓住权力上升的绳索。陆昭然的将计就计,在他看来,何尝不是自己趁机攫取利益的机会?
……
几乎在同一时间,锦衣卫指挥使值房。
沈星澜将皇庄外的见闻低声禀报,包括东厂突然出现并带走傀儡之事。
指挥使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东厂的手伸得太长了!曹老阉狗,分明是趁火打劫!”
“不止如此,”沈星澜目光锐利,“他们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装备过于针对。卑职怀疑,朝中弹劾我司、煽动削减经费的背后,恐怕就有东厂的影子。他们想借此案扳倒我们,全面接手‘异闻’之事。”
指挥使一拳砸在案上:“可恶!如今经费被削,行动受限,连查证都束手束脚!”
沈星澜沉默片刻,忽然道:“大人,或许……我们亦可顺势而为。”
“嗯?”指挥使看向他。
“东厂既想抢功,必然急于求成。陆大人那边……”沈星澜压低了声音,“若他传出什么消息,东厂必定如获至宝,急于验证。我们何不暗中留意东厂动向?他们若大规模调动人手前往某处,那地方必然有蹊跷。他们替我们探路,我们只需……螳螂捕蝉。”
指挥使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点头:“有理!曹谨淳贪婪冒进,反倒可能露出破绽。此事你亲自去办,挑选绝对信得过的弟兄,要最隐蔽的,就算只有你一人,也要盯死东厂的异动!经费之事,我想办法从别处挪一点,但不能多。”
“卑职明白。”沈星澜拱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锦衣卫的根基,也并非全然系于明面的经费之上。
……
两日后,夜。
京畿西南,黑风洞。
此处乃前朝废弃的银矿,洞窟深邃,岔路密布,常年阴风呼啸,故得此名,早已人迹罕至。
一队数十人的东厂精锐番子,身着黑衣,带着特制的钩索、探灯、以及几件看起来就非同寻常、带着西域风格的金属仪器,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洞口。
为首的档头仔细比对了一下手中从“特殊渠道”得来的地图,确认无误,一挥手,众人鱼贯而入。
洞内黑暗潮湿,怪石嶙峋。只有他们手中微弱的光线和仪器发出的滴滴声打破死寂。根据“情报”,他们需要避开几处“能量淤塞”的危险区域,直达最深处的“核心反应点”。
起初一切顺利,然而,就在他们深入洞穴近半里地,经过一处极为狭窄的钟乳石群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响动,在寂静的洞穴中如同惊雷!
“不好!”档头脸色剧变!
但已经晚了!
咻咻咻——!
两侧石壁猛地弹出无数削尖的、浸染着暗绿色泽的木桩!这些机关设置得极其阴毒,并非军队制式,更像是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覆盖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与此同时,脚下地面猛地塌陷,露出一个布满尖刺的深坑!
惨叫声瞬间响彻洞穴!
“是陷阱!快退!”档头惊怒交加,挥舞兵器格挡,但木桩太多太密,瞬间就有七八个番子被穿透了身体,或是掉入坑中,死状凄惨!
更可怕的是,那些木桩上的暗绿色毒药见血封喉,受伤者顷刻间面色发黑,倒地毙命!
“情报是假的!”档头目眦欲裂,心中将陆昭然和提供情报的人骂了千万遍。
然而,祸不单行。
这边的剧烈动静,似乎惊动了洞穴深处某些原本沉睡的东西。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爬行声从洞穴深处涌来,速度极快!
“什么声音?”幸存者们惊恐地望向黑暗的甬道。
下一刻,无数拳头大小、通体黝黑、长着狰狞口器的怪虫,如同潮水般从深处涌出!它们似乎被血腥味和震动惊醒,复眼中闪烁着饥饿的红光,瞬间淹没了受伤倒地的番子,甚至朝着活着的人扑来!
刀砍斧劈,效果甚微!这些怪虫甲壳坚硬,数量无穷无尽!
“走!快走!”档头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其他,带着残存人手拼命向来路逃窜。
身后,是不断合拢的机关、吞噬生命的虫潮、以及同伴凄厉绝望的哀嚎。
他带来的东厂精锐,甚至没能看到任何所谓的“核心”,就在这肮脏黑暗的废弃矿洞里,折损大半。
……
远处一座山脊上,沈星澜如同一尊石雕,隐在树影中,冷漠地注视着黑风洞的方向。他听到了隐约传来的惨叫声,看到了洞口偶尔闪动的、混乱的光影。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陆昭然的计策成功了。东厂付出了血的代价。
但沈星澜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东厂的失败,意味着背后的黑手会更加警惕。而那个能布置下如此致命陷阱、甚至可能引动了洞内原生毒虫的“传递情报者”,恐怕也绝非寻常狱卒那么简单。
这潭水,比想象得更深。
真正的风暴,正在加速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