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哗地一下分开。只见龚超顶着他那张嚣张的刀疤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闯了进来,身后不仅跟着离阳郡的将领,连宋怀山、单成铭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缀在后头。
几人先向刘项抱拳行礼,至于范离与贺长州,则直接被无视了。
礼毕,龚超眼睛立刻瞪向姓何的校尉,声如洪钟:“何奎!你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领着老子的好儿郎,跟几个泥腿子打架,还他娘的被打成这副鸟样?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何奎缩着脖子,试图辩解:“将军,是他们先动手,末将没防备……”
“放屁!”龚超一口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打赢了放屁都是道理,打输了道理都是放屁!滚回去!自个儿领二十鞭子,再扣一个月饷银!让你长点记性!”
范离在一旁听得差点气乐了,心道真是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原来不讲道理的根在这。
龚超处置完手下,看也不看旁人,直接指着那车冬衣,对身后亲兵大手一挥:“还傻站着干啥?把这车衣服给老子拉走!赶紧的!”
“龚将军,”范离上前一步,脸上堆起标准的营业式微笑,挡在车前,“这,恐怕不合规矩吧?总得讲个先来后到。”
龚超仿佛这才看见范离这么大个人,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范监军,您是个读书人,斯文人,不懂我们这些糙汉子军营里的门道。”
范离笑容可掬,语气温和:“龚将军,在下确是文人,不懂排兵布阵。但军纪森严,令行禁止,这总是普天之下都通的道理吧?”
龚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上下打量着范离:“范大人,您有所不知啊,军营有军营自个儿的规矩。”
“哦?”范离来了兴致:“什么规矩?龚将军说来听听。”
龚超把那只砂锅大的拳头捏得嘎嘣作响,凑到范离眼前晃了晃:“规矩?军营的规矩,就是这个!谁的拳头硬,谁的刀子快,谁他娘的就说了算!没本事的,活该饿肚子,活该挨冻!”
范离眼睛一亮,仿佛听闻了什么绝世真理,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明白了,明白了!龚将军的意思是,拳头硬,比军纪条文都好使,对吧?”
“那必须的!”龚超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自觉正在给这小白脸监军好好上一课:“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拳头硬才能定规矩!这才是硬道理!”
“原来如此!”范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真诚地望向龚超:“那按照龚将军这番高论,是不是只要在下的拳头比将军的硬,今天这事儿,还有这车衣服,就都得听我的?龚将军你,也得听我的?”
龚超闻言,仔仔细细将范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只见这位监军大人生得眉目清俊,披着玄青色大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书卷气,站在一群膀大腰圆的军汉中,宛若鹤立鸡群。
他不由咧嘴嗤笑:“没错!范监军!只要你拳头比我硬!别说这车破烂衣服,就是我龚超本人,以后见了你都喊声好听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皱一下眉头,我都不是爹生娘养的!”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刘项一捂脸,看龚超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怜悯。
贺长州默默抬头,望着浑浊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范离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兴奋地搓了搓手,语气热切:“那个,龚将军你看,这空口无凭的……要不,咱先立个字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