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如同利剑,瞬间刺破了方才悲情诉说的氛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拉回到那最核心的问题上。
是啊,既然一切都在向好,他为何要死?
易兰生身体猛地一僵。
他眼神闪烁不定,下意识地避开了包青山那洞悉一切的目光,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面无人色的妻儿。
他嘴唇嗫嚅了半晌,喉结剧烈滚动,最终只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我……”
“爹!”
易今安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连滚爬爬地扑倒在易兰生脚边,双手死死抱住父亲的小腿。
他仰起头,脸上涕泪横流,哭得撕心裂肺,活像个闯下泼天大祸后企图用眼泪蒙混过关的一百四十斤巨婴。
“爹!儿子错了!儿子真的知道错了!我当时…看到您悬在梁上,魂都吓飞了!我以为您…您真的没了!我要是知道您还有一口气在,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您救下来啊爹!儿子混账!儿子不是人!您打我骂我都行,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爹!”
他一边哭嚎,一边用力摇晃着易兰生的腿,鼻涕和眼泪毫不客气地蹭在了寿衣上。
几乎是同时,易夫人也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无形的信号。
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死死抱住易兰生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急切:
“夫君!夫君你消消气!是我们一时糊涂,没看清你还有气息,才闹出这天大的误会!你要怪就怪我。你刚醒过来,身子要紧,万万不能再动气了!咱们回家,有什么事关起门来慢慢说,好不好?”
刹那间,易兰生被这对母子一左一右死死缠住。
一个哭天抢地扮无辜,一个软硬兼施求遮掩。
他站在中间,身体被拉扯着,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种诡异而紧张的僵持。
“易夫人,易公子。”
一道清越冷冽的声音,如同结了冰的溪流
夏樱缓缓踱步上前,绯色裙摆曳过青石板,姿态优雅,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想来就来,想闹就闹,想走就走?你们当这沈府,本宫的外祖家,是你们可以随意撒泼打滚的地方吗?!今日,不把事情交代清楚……”
她目光如寒星,扫过易家母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谁、也、别、想、离、开!”
铮!
话音未落,太子府侍卫忽地整齐上前一步,腰间佩剑齐齐出鞘三寸。
剑刃映着残阳,在青石板上投下森冷的光斑。
夏樱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耐与冷峭。
本来,这个点该他们一家人欢聚一堂,喝着暖汤,品着时鲜。
那锅小火慢炖了几个时辰的咸笃鲜,怕是都快凉透,凝出油花子了!
都是被这些糟心玩意儿给耽误的!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这易兰生竟还存着遮掩之心,妄图飘飘地揭过?
她可不会允许!
沈家的清誉不容玷污,真相更不容许被糊弄!
她眼尾余光不着痕迹地扫向追风所在的方向。
隐在暗处的追风心领神会,指尖微动,一只近乎透明的机械苍蝇悄无声息地振翅而起,精准地悬停在易家三口人的头顶。
无色无味的真言粉末如命运的尘埃,悄然洒落在他们肩头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