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名为活字。将天下常用字皆制成这般单字印模,排版时按文意选取,置于铁板框内以松脂固定,刷墨覆纸,轻压即成书页。待印刷完毕,拆版归位,这些字模便可循环再用。”
楚锦安捧着书的手微微发抖:“这…分明是开文教新天,泽被万世的创举啊!”
楚宴川接过话:“有了这个技术,《农事指南》三个月就能传遍全国,《军械图解》十日就能送到边关。寒门学子买得起书了,地方官员下发公文也快了不知多少倍。”
他深深看着安王:“三哥,孤记得你小时候为了雕一匹木马,能坐在那儿刻整整三天。你做的那个走马灯,连工部的老师傅都赞不绝口。这革新文教、泽被苍生的重任,除你之外……”
楚宴川将锡块郑重放入他掌心:“无人可担。”
夏元帝凝视着安王颤抖的指尖,忽然长叹:“老三啊,朕知道,德妃总对你说奇技淫巧难登大雅。可那是不对的。她不明白,能开启民智的匠心,才是江山社稷最坚实的根基。”
楚锦安怔怔望着掌中书页,又抚上那枚冰凉的锡字。
童年那个跪在火盆前捡拾焦木碎屑的孩子,此刻正隔着岁月与他对望。
“父、父皇,您……”
原来,您都知道啊。
是了,小时候父皇也夸过他的木马雕得好。
只有母妃不认同而已。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无数这样的字块在眼前飞舞,化作农夫手中的种植手册,学子案头的经史典籍,将士怀中的作战图册……
这些字,终将汇成洪流,冲垮困住他多年的牢笼。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枚锡字紧紧攥在手心,重新叩首:“儿臣…领旨。”
“好!这才是我楚家儿郎该有的气魄!”
夏元帝龙颜大悦,抚掌笑道:“明日起,你便去工部……”
楚锦安抬起头,目光清亮如洗:“待儿臣将活字印刷一事办妥后,再去封地不迟。”
夏元帝挑眉:“还惦记着去封地?”
“嗯,要去的。”
楚宴川的声音适时响起:“三哥,一时半会,怕是不行。”
“为何?”
楚锦安闻言不由蹙眉。
这位太子弟弟向来以清冷寡言着称,今日怎会一反常态,话如此之多?
他们兄弟之间,何时变得这般……熟稔了?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楚宴川方才竟一直唤他三哥??!!
这小子,已经好些年不曾这般亲近地唤过他了!
想到此,他浑身一个激灵,寒意自脊背窜起。
有诈!
这其中必定有诈!
他身形晃了晃,跪了这许久,他的膝盖有些疼痛难忍。
自从那回半夜遭不知名歹人暗算,天降麻袋,痛揍一顿,右腿胫骨断裂……
虽得太医精心诊治已然痊愈,但到底落下了病根,跪久了还是有些遭不住。
那夜的歹人究竟是谁?
这个疑问,几乎成了他二十余年人生中最深的执念。
“为何?为何一时半会儿去不得?”
楚锦安压下心头疑惑,出声问道。
“除了活字印刷,尚有一物需劳烦三哥费心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