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公主没有立刻答话。
她端坐在紫檀木圈椅上,指尖无声地敲击着扶手。
纵横云京城多年,她清楚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最初,春日宴是绯烟要求举办的。
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信誓旦旦地说有办法让夏樱身败名裂。
她默许了。
毕竟,借刀杀人,从来都是上策!
可如今,绯烟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想起前晚那个紫袍男人说的话,她开始动摇。
若绯烟不是卷款潜逃,那她究竟落得了怎样的下场?
这云京城里,能让她这般人间蒸发的人,屈指可数。
玉清公主缓缓抬眼,看向还在抽泣的女儿。
怒火在她胸中翻腾,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发烫,但理智牢牢占据上风。
她起身,指尖轻轻拂过女儿受伤的脸颊:“灵儿,娘比你更想让她死。但,不是在我们的春日宴上。”
“娘……”
赵灵云还想争辩。
玉清公主却打断了她的话:“猎人最宝贵的品质,是耐心。”
她指了指女儿的伤:“现在,先去把你这身伤处理好。这副样子,明日如何见人?”
赵灵云咬了咬唇,低头应道:“女儿知道了。”
她转身退出房间,眼底阴沉。
赵灵云甚至都没注意到,她娘今日既没有不受控制地大笑,也没有发出那些令人难堪的异响。
她摸了摸袖中冰冷的玉盒,这可是她从黑市买来的好东西。
既然她娘瞻前顾后,那便由她亲自出手。
她不信自己扳不回一局!
夏樱,你给我等着!
玉清公主独自坐在房中,忽然觉得脖颈传来一阵细密的痒意。
她伸手挠了挠,指尖触到的皮肤异常粗糙。
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仔细看去。
昨日被怪虫咬过的伤口处,竟浮现出一块铜钱大小的黑色瘢痕,边缘清晰,颜色深沉。
她指尖轻颤,低声道:“怎么会这样?”
— — —
转眼到了春日宴。
恰逢一年中最旖旎的时节。
夏樱抵达时,园中早已衣香鬓影,云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几乎都到了。
宴会设在精心打理的花园中,四周围绕着价值不菲的十八学士茶花,更有十余盆罕见的蓝色兰花在春风中摇曳生姿。
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花前品评,不时发出惊叹。
清秀的男侍们身着统一的月白长衫,安静地在人群中穿梭添茶。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庭院中央水榭里的四位乐师。
他们分别身着梅、兰、竹、菊对应纹样的素色广袖长袍,正在合奏一首悠扬空灵的曲子。
抚琴者墨梅暗香盈袖,吹笛者幽兰玉指轻按,击磬者青竹风骨铮铮,执箫者秋菊金蕊垂绦。
四人衣袂在春风中飘逸如云,修长指节在乐器间起落生姿。
琴声淙淙如溪涧流水,笛韵悠扬似空谷回响,磬音清越若玉碎冰裂,箫声婉转恰夜莺啼春。
四重丝竹交织成网,不少年轻贵女假装赏花,眼波却不住地飘向水榭,绢扇后泛起淡淡红晕。
美男子当前,谁不爱多看两眼?
至于他们的身份,众人心照不宣罢了。
虽说大夏民风开放,未出阁的姑娘们倒也不至于公然去那秦楼楚馆。
这样的情景,也就只有在玉清公主府能见到了。
夏樱的身影一出现在月洞门前,便有司礼官高声唱喏:“太子妃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