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他穿着满是补丁的单薄粗布衣,抱着沉重的木盆踉踉跄跄走向河边洗衣。
冰冷的河水像千万根钢针,刺得他双手皲裂出血。
回到家,却看见夏志河裹着崭新的棉袄,在院子里踢毽子,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笑得没心没肺。
夏老太太站在屋檐下,时不时柔声唤道:“河儿慢些跑,别摔着!”
“娘,我也想吃鸡蛋……”
七岁的他眼巴巴望着灶台上那碗冒着热气的鸡蛋羹,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吃什么吃!”夏老太太一筷子狠狠敲在他手背上,顿时泛起一道红痕,
“这是给你弟弟补身子的!你爹平日干活多累?你是长子,要谦让,要懂事!”
最痛的记忆是那年征兵。
里正来家里要人时,夏老爷子咳得惊天动地:“我这身子骨…咳咳…怕是…走不到边境了!”
夏老太太二话不说,把年仅九岁的他推了出去:“这孩子结实,让他替父出征!”
军营里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冰冷的铁甲贴着瘦小的身躯,沉重的长枪比他还高。
多少次在战场上险些丧命,夜里蜷缩在营帐角落,咬着被角无声哭泣,生怕被其他士兵听见。
而夏志河却在家里读书识字,用他的军饷银子娶妻生子……
即便后来他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帮家里改换门楣,夏老太太依然把最好的都留给夏志河。
他送去的绫罗绸缎,转眼就穿在了夏志河身上;
他孝敬的补品,转头就进了夏志河的肚子……
他一直天真地以为,这只是老人家偏爱幼子的缘故。
“原来如此……”
他苦笑一声,眼角泛起湿意,“怪不得我到参军都只有‘狗蛋’这个贱名……”
夏忠国这个名字,还是他参军时,里正嫌“夏狗蛋”太过粗鄙,随手给他改的。
那些年受的委屈、心底的不解,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他不是不够好,只是……从来就不是亲生的。
咔嚓!咔嚓!
清脆的瓜子壳破裂声响起。
夏忠国回过神来,却见一双儿女一边嗑瓜子,一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那眼中分明盛满了心疼与……八卦的光芒?
夏忠国:“……”
这俩小兔崽子?
该不会是在看老子的笑话吧?!
桌上不知何时摆开了三个精致的青瓷小碟,分别盛着不同颜色的瓜子。
“老爹~”
夏樱眨巴着大眼睛,把两碟不同颜色的瓜子往他面前一推,
“一起嗑点瓜子吧!五香味的能让人忘记烦恼,绿茶味的可以降火气~”
夏长风已经豪迈地抓了一把,“咔嚓咔嚓”嗑得起劲,还不忘插嘴:
“要我说,爹您该尝尝这个麻辣味的,保证辣得您把那些糟心事都忘光光!”
夏忠国看着他们,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伸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又给了儿子一个爆栗:“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语气却已经轻松了许多。
夏长风一脸得意道:
“爹,要我说啊!您这可是因祸得福!要不是那老太婆这么对您,您能练就这身本事吗?
能遇到我娘这样的富婆吗?能有这么冰雪聪明的妹妹和这么英俊潇洒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