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顿带回的关于掠夺者的情报,像一层厚重的冰霜,覆盖在原本就因能量危机和人员伤亡而步履维艰的团队之上。基站基座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每一次风吹过缝隙的呜咽,都可能被紧张的神经过度解读为雪地车的引擎轰鸣。
然而,现实比恐惧更残酷。凯拉面前终端屏幕上那不断闪烁的红色能量警报,以及阿灼依旧苍白虚弱、连维持自身体温都略显艰难的状态,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事实:他们没有太多犹豫和等待的资本了。原地固守,意味着坐以待毙,能量耗尽之日,就是团队崩溃之时。
“我们必须做出决定。”凯拉的声音在沉寂的基座内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冷静。她看向巴顿,又看向刚刚恢复了些许意识、正靠坐在墙边,由小杰喂着少量流质食物的阿灼。“地热,是我们目前唯一已知、且相对近的可能性能源。没有它,我们撑不到‘星火’。”
巴顿抱着臂,机械义眼的光芒稳定而冰冷。“风险极高。我们已知那里有掠夺者活动,主动靠近等于自投罗网。”
“但我们没有选择,巴顿队长。”阿灼虚弱地开口,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扫过周围那些依赖着即将熄灭的能量电池维持面罩加温的同伴,“我的力量……暂时指望不上。没有外部能量补充,我们连这冰原都走不出去。与其在这里慢慢冻僵……不如去搏一线生机。”他停顿了一下,感受着体内那片近乎死寂的空虚,以及口袋里那块金属块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温热,“而且……我有种感觉,那个方向……或许不仅仅是地热……”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结合他之前对“钥匙”和“星火”的执着,让凯拉和巴顿都陷入了沉思。阿灼的直觉,往往与那神秘的pSh粒子及未知造物相关联,不能完全以常理度之。
凯拉最终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前往地热口方向,但不是去强攻。我们尝试……接触。”
这个词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接触?”巴顿眉头紧锁,“与掠夺者?”
“是的,”凯拉目光锐利,“巴顿队长,你带回的信息提到,他们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甚至有争斗痕迹。而且我们截获的信号里有‘交易’、‘黑市’这样的词汇。这说明他们并非纯粹的破坏者,也可能存在某种……规则,哪怕是黑暗的规则。我们手头有什么?从废墟找到的那些旧时代电子元件,或许在某些人眼中有价值。我们尝试用它们,换取我们急需的能量电池,或者……关于地热口的情报,甚至只是安全通过那片区域的权利。”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冒险的计划,将生存的希望寄托于与虎谋皮。
巴顿沉默了片刻,他习惯于用武器和战术解决问题,但这种非军事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接触,超出了他的舒适区。然而,他也清楚,这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办法。
“可以尝试。”巴顿最终沉声道,“但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接触由我和我的小队负责,你们在后方安全距离策应。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离,绝不纠缠。”
阿灼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虽然虚弱,但意识清醒,明白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计划就此定下。短暂而高效的准备后,团队再次踏上征程。这一次,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巴顿将警戒小队扩大到六人,全部装备了近战武器和仅存的几把能正常击发的实弹枪械(经过仔细保养和防冻处理),能量武器则作为最后的底牌隐藏起来。凯拉、阿灼(由两人用担架抬着)、小杰以及其他非战斗人员被保护在队伍中间,携带着那些被视为“交易筹码”的电子元件和所有生存物资。
他们沿着巴顿小队之前探索过的相对安全路径,小心翼翼地朝着东北方向的冰裂谷区域前进。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巴顿的机械义眼和队员们的肉眼不断扫描着四周的冰崖、石缝和雪堆,任何一点异动都可能引发剧烈的反应。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对方。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由巨大冰碛石组成的、如同迷宫般的区域,距离预估的地热口区域还有不到两公里时,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警告,四周那些看似天然的冰柱后、雪堆下、岩石缝隙中,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冒出了一个个身影!他们的人数大约有十来个,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对巴顿小队以及被保护的核心队伍的半包围。
这些人的装备极其混杂:破旧不堪、打满补丁的皮毛防寒服,锈迹斑斑的金属肩甲和护膝,头上戴着覆盖冰霜的风镜或自制面罩,手中持有的武器更是千奇百怪——有磨尖的金属长矛,有改装过的火药步枪(看起来比巴顿他们的更老旧),甚至有巨大的、似乎是某种变异生物骨骼打磨而成的骨刀骨斧。他们的动作迅捷而老练,出现的位置精准地卡住了所有可能快速突围或寻找掩体的路线,显然对这片地形了如指掌。
巴顿的小队反应极快,几乎在对方出现的同时就迅速收缩队形,将凯拉和阿灼等人护在中心,武器齐刷刷指向外围,形成了一圈冰冷的钢铁荆棘。气氛瞬间凝固,剑拔弩张,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杀机。
对方没有立刻攻击,只是沉默地包围着,那一双双隐藏在风镜或阴影下的眼睛,冰冷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像是在评估猎物的价值和威胁。
短暂的死寂后,对方人群中,一个格外高大、脸上有一道狰狞冻伤疤痕、手持一柄改装猎枪的男人向前迈了一步。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直接穿透了前排的护卫,落在了被保护在中间的凯拉和阿灼身上——尤其是躺在担架上的阿灼,似乎引起了他额外的注意。
“外来者。”疤痕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如同冰块摩擦,“你们的脚印,还有那股子……庇护所里带出来的干净味儿,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他这话,显然是冲着巴顿小队之前侦察时留下的痕迹说的,他们果然是循迹而来!
他顿了顿,猎枪的枪口微微抬起,虽未直接瞄准任何人,但那威胁意味不言而喻。“闯进我们的地盘,想干什么?给委员会当探子?还是觉得这冰原上的东西,谁都能来捡?”
巴顿上前一步,挡在凯拉身前,机械义眼锁定着疤痕男人,声音沉稳听不出丝毫波动:“我们不是委员会的人。我们来自第七庇护所,是逃亡者。”他直接亮明部分身份,以示坦诚,同时也是一种试探。
“逃亡者?”疤痕男人嗤笑一声,似乎并不意外,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减少,“每个闯进来的都这么说。证明呢?还有,那个躺着的家伙怎么回事?”他再次指向阿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