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拉也冲了进来,跪坐在阿灼身边,快速检查着他的生命体征,同时将数据板连接到他依旧插在“竖棺”接口上的金属块。
“抓紧时间!‘摇篮’的备用能源撑不了多久了!我在主控室彻底崩溃前,拼死下载了一些东西!”凯拉的手指在数据板上飞快操作,“‘守护者’!执行最后指令:传输‘方舟’加密数据包‘曙光’至指定移动终端!授权码:oga-Fal-Survival!”
【指令确认。传输‘曙光’数据包。数据包内容:1. 疑似安全避难所坐标(来源:古老勘探记录,‘方舟’标记为‘未证实’)。2. 基础地表生存指南(极端低温环境)。3. 低技术含量装备制造蓝图。传输中……】
【警告:传输完成将消耗最后3.2%备用能源。传输完成后,‘摇篮’将进入彻底静默状态,所有功能终止。】
幽蓝的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整个“摇篮”核心区,陷入了和阿灼眼中一样的、永恒的黑暗。只有数据板上接收完成的绿色指示灯,如同唯一的星辰,在黑暗中微弱地闪烁着。
“拿到了!”凯拉紧紧抱住数据板,仿佛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没有时间悲伤或犹豫。在巴顿的指挥下,一名队员背起依旧虚弱但意识逐渐清醒的小杰,另一名队员和凯拉一起搀扶起勉强能够站立的阿灼。这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幸存者团队,带着从废墟中抢出的微薄物资(一些食物、药品、工具、以及最重要的数据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片给予他们最终真相、也差点成为他们坟墓的“摇篮”,重新踏入庇护所那冰冷、黑暗、如同地狱回廊般的通道。
沿途的景象令人心碎。倒塌的结构、凝固的鲜血、冻僵的尸体以各种绝望的姿态凝固在黑暗中,无声地诉说着最后的惨烈。巴顿的队伍,也只剩下这寥寥数人。他们沉默地前行,脚步沉重却坚定。
他们的目标明确:通往地表的紧急出口E-7。那是之前暴乱中曾被冲击过,但后来被巴顿派人强行封锁的通道。那是目前已知的、唯一可能通往地面的路径。
路途并不平静。黑暗中,偶尔还会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呜咽声,那是极少数在寒冷和饥饿中彻底失去理智、沦为野兽的幸存者。巴顿毫不犹豫地下令开枪,冰冷的能量光束在黑暗中短暂亮起,带走那些可怜又可悲的生命,也为队伍开辟出一条染血的道路。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明白,怜悯在此刻已是奢侈品。
终于,他们抵达了E-7出口区域。厚重的防爆闸门被各种杂物和金属支架从外部堵死,但结构似乎还算完整。
“爆破!用最后那点‘破墙者’炸药!设置定向爆破!”巴顿冷静下令,“所有人退后!寻找掩护!”
几分钟后。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通道内回荡!灼热的气浪和硝烟扑面而来!
闸门被炸开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洞!然而,预想中的光明并未出现,只有更加凛冽、如同刀割般的超低温寒风,裹挟着细密的、冰冷的干雪,疯狂地倒灌进来!洞外,是一片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极其遥远的天幕之上,隐约能看到几点微弱得几乎忽略不计的星光,冷漠地注视着这片死寂的世界。
地表!这就是地表!
温度低到无法想象!空气稀薄而干燥!风声如同鬼魂的哭嚎!
阿灼推开搀扶他的人,踉跄地走到洞口,任由那足以瞬间冻裂钢铁的寒风吹打在他布满结晶的脸上。他抬头望向那深邃的、冰冷的、陌生的黑暗苍穹,眼中倒映着那微弱的星芒。
他缓缓转过身,望向身后那片彻底陷入死寂和黑暗的庇护所。那里曾是他的整个世界,充满了苦难、欺骗、挣扎、牺牲,但也曾有过短暂的温暖和羁绊。
此刻,它所有的灯光,都已彻底熄灭。像一个被遗弃的、巨大的、冰冷的金属棺材,沉默地躺在星球的血肉之中。
结束了。一个时代结束了。
凯拉紧紧握住了数据板,依偎在阿灼身边,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小杰在队员的背上,睁大了眼睛,好奇而畏惧地打量着这个可怕的新世界。巴顿和他的队员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拉紧了御寒服的兜帽,目光投向远方无尽的黑暗,充满了警惕和决绝。
阿灼深吸了一口那冰冷刺骨、却带着奇异自由味道的空气。他抬起一只布满结晶的手,指向数据板上那个闪烁的、遥远的、未经证实的坐标方向。
他的声音沙哑、微弱,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这片绝望的冰原上,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边:
“我们……走。”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简单的两个字。
然后,他第一个迈开了脚步,踏上了那厚厚的、冰冷的、未知的积雪,向着那黑暗深处,那遥不可及的星火微光,艰难地、蹒跚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去。
在他身后,小小的队伍如同移动的墓碑,沉默地跟上,很快便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与风雪之中。
身后,是埋葬过去的坟墓。
前方,是充满未知的荒原。
星火虽微,但终将,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