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摇篮”核心那绝对零度般的寂静与极度压抑的能量场中仿佛凝固成了坚冰。阿灼单膝跪在那座被称为“竖棺”的庞大接口装置前,手中紧握着那块持续散发幽蓝光芒、灼热得几乎要烙入掌心的奇异金属块。他的呼吸在面罩内凝结成白霜,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咽冰针,牵扯着胸腔深处因能量过度消耗而产生的撕裂般疼痛。
凯拉急促的警告声仍在他耳蜗内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阿灼!能量读数异常飙升!结构完整性正在丧失!必须立刻撤离!重复,立刻撤离!”
然而,阿灼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竖棺”基座之上——就在那平滑如镜、散发着令人心悸能量威压的暗灰色表面,方才因金属块的强烈共鸣和防御系统的短暂过载,悄然浮现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凹槽。
那凹槽的形态,与他手中金属块的形状完美契合。
它并非简单的几何图形,而是由无数细密到纳米级别、不断微微调整变化的微小能量纹路勾勒而成,内部结构深邃如同将整片星空压缩其中,散发着比周围材质更浓郁的幽蓝辉光,一种强烈的、近乎实质化的吸力正从中散发出来,牢牢牵引着阿灼手中的金属块,也牵引着他体内那近乎枯竭却依旧与之共鸣的赤红能量本源。
撤退?
这个词在阿灼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更强大的决心碾碎。撤退意味着放弃唯一可能拯救“蚁巢”的机会,意味着对那数千在寒冷和绝望中挣扎的生命背过身去,意味着永远无法知晓自己这身不受控制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又将把他带向何方。他已经走到了这里,付出了几乎全部的代价,身后是战友用巨大风险换来的宝贵时间窗口,身前是揭示一切真相的可能。
没有退路了。
“凯拉……”阿灼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我看到了接口。”
通讯器那头猛地一静,随即爆发出更激烈的反对:“不行!阿灼!听我说!系统的能量反应极不稳定,它像是在……崩溃重组!任何外部介入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灾难性后果!那可能不是接口,是陷阱!是自我销毁的触发装置!”
但阿灼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完美的凹槽所吸引。一种源自本能深处的、超越理智的确信攫住了他——就是这里。这块金属,这个凹槽,这把钥匙,这把锁。它们本就是一体的。
他艰难地抬起因脱力和寒冷而不断颤抖的手臂,将灼热的金属块缓缓移向那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凹槽。手臂的移动缓慢得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前行,每一寸推进都抵抗着肌肉的痉挛和内心深处对未知的最后一丝恐惧。
“阿灼!停下!求你了!”凯拉的呼喊几乎带上了哭腔,背景是她疯狂敲击控制台试图远程干预却毫无作用的绝望声响,“我的权限被完全屏蔽了!系统拒绝一切外部指令!它……它只认你手中的东西!”
阿灼闭上了眼睛,深吸了最后一口气,将脑海中所有的杂念——恐惧、犹豫、凯拉的警告、庇护所的危机、对自身命运的迷茫——全部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破釜沉舟的决意。
然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仿佛有最后的赤红火星迸溅而出。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稳定住手臂,将那块沸腾的、轰鸣的、渴望回归本源的金属块,精准地按向了那等待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凹槽!
——铿。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洪流的对冲。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了整个宇宙时空的契合声。
如同迷失的星辰终于回归了既定的轨道,如同断裂的基因链完成了最后的补全,如同漂泊了亿万年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所。
金属块与凹槽接触的瞬间,其表面的幽蓝纹路与凹槽内的能量纹路完美对齐,严丝合缝。
紧接着——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无边的能量脉冲以“竖棺”为核心,如同超新星爆发般无声却狂暴地席卷了整个“摇篮”核心空间!
阿灼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就被那纯粹的能量浪潮猛地向后推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面罩内壁染上触目惊心的猩红。
但他根本顾不上疼痛,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竖棺”的方向。
插入金属块的“竖棺”并没有打开,而是……活了过来!
那原本光滑冰冷的暗灰色表面,此刻如同融化的琉璃般变得半透明,内部无数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由纯粹光流构成的精密结构清晰可见,它们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重组、迭代!整个“竖棺”仿佛化成了一颗巨大无比的、正在剧烈搏动的能量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