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影卫统领不敢再多言,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帐内重归寂静。萧琰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萧璟那双带着抗拒和倔强的眼睛。
阿璟,你看,这世间危机四伏,除了朕身边,你还能去哪里?
你所厌恶的掌控,或许才是能护你周全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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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萧璟明显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束缚。他处理军务,颁布命令,看似一切如常,但总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在背后注视着他。送往帝王营帐的文书,朱批回来的速度越来越快,意见也愈发详尽,甚至开始直接调整他的一些部署安排。
一次关于边境几个哨卡兵力重新配置的讨论中,萧璟与林风产生了分歧。萧璟主张前压,以攻代守,林风则认为应稳守现有防线,避免兵力分散。两人争执不下,最终文书送入帝王营帐后,回来的批复却完全采纳了林风的意见,只在末尾添了一句:“璟亲王勇毅可嘉,然用兵需持重。”
看着那熟悉的朱批字迹,萧璟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持重?他亲身经历拜月山血战,对北戎的狡诈和前线情况有最直观的了解,他的判断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否定?
他拿着那份文书,直接去了帝王营帐。
“皇兄,关于哨卡配置,臣弟认为……”他试图据理力争。
萧琰打断了他,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朕知你心意。然北境新定,军心民力皆需休养,不宜再启大规模战端。林风久镇北疆,老成持重,他的方案更为稳妥。”
“可是……”
“没有可是。”萧琰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向他,“阿璟,为帅者,当知进退,顾大局。此事,就此定论。”
那声久违的“阿璟”,在此刻听来,却像是一记耳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安抚和不容抗拒的定论。
萧璟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着萧琰那苍白却依旧威严的面容,看着那双深邃眼眸中不容置疑的掌控,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攫住了他。
他明白了。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如何证明自己,在萧琰眼中,他永远都是那个需要被教导、被管束、被安排的弟弟。他的意见,他的努力,在绝对的皇权面前,不堪一击。
他缓缓垂下手中的文书,所有的争辩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臣弟,遵旨。”
他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而疏离,然后转身,沉默地离开了营帐。
这一次,他没有愤怒,没有争执,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看着他那仿佛瞬间被抽去所有生气的背影,萧琰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满是药味的空气中。
裂痕,已在无声中悄然蔓延。
而远在京城,暗流正在加速汇聚。一场针对萧璟,乃至针对整个帝国未来的风暴,正在悄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