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尔翰带着羞辱与惊怒被“送”出磐石堡,北戎的威胁如同阴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沉甸甸地压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萧璟那番掷地有声的宣言,固然提振了士气,却也彻底断绝了和谈的可能,将双方逼入了不死不休的境地。
林风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亲王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心中震动不已。他镇守北境多年,见过太多权贵,但像萧璟这般,在如此绝境下依旧能爆发出如此锋芒与担当的,实属罕见。
“殿下,”林风沉声道,“拜月山乃龙潭虎穴,黑水部必在其间布下重兵埋伏,殿下万金之躯,岂可亲身犯险?不若由末将派精锐死士前往……”
“不必。”萧璟打断他,目光依旧锐利,“北戎点名要的是本王,别人去,他们不会交出真正的雪魄莲,甚至可能设下陷阱。况且……”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皇兄的命,必须由本王亲自去救。”
他这话说得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林风张了张嘴,看着萧璟那不容置喙的神情,最终将所有劝谏的话都咽了回去,只是深深一揖:“末将……遵命!磐石堡防线,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北戎踏进一步!愿殿下……早日凯旋!”
萧璟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偏帐。他需要立刻返回行营,做出征前的最后部署。
风雪愈发急了,打在脸上如同刀割。萧璟骑在马上,任由寒风裹挟着雪粒灌入衣领,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而灼热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方才在帐中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前方等待他的,又是何等凶险的未知。
他夺下的那一株雪魄莲,此刻正冰凉地贴在他的胸口。这是希望,也是催命符。北戎绝不会善罢甘休,拜月山之行,九死一生。
回到行营,已是深夜。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径直去了萧琰的营帐。
帐内依旧药香弥漫,却比往日多了一丝令人心安的平稳。院正禀报,用了新方后,陛下脉象中的毒素似乎被暂时压制住了,虽然依旧昏迷,但情况没有继续恶化。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也为萧璟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他挥手让所有人退下,独自坐在榻边。烛光下,萧琰的睡颜安静得令人心碎。失去了平日里的凌厉与掌控,此刻的他,只是一个重伤脆弱、需要保护的病人。
萧璟伸出手,这一次,他没有犹豫,轻轻握住了萧琰放在锦被外的手。那手依旧冰凉,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生气。
“我拿到了半株雪魄莲。”萧璟低声开口,像是在汇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北戎手里还有更多,在拜月山。他们想用这个要挟我,要城池,还要我这个人质。”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萧琰的手背,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泛起细密的疼痛。
“我没答应。”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异常坚定,“皇兄,你说过,江山与我,都不能有失。城池,一寸不让!我……也不会去做那阶下囚。”
“所以,我要去拜月山,把剩下的雪魄莲抢回来。”他抬起头,看着萧琰紧闭的双眼,仿佛想从中汲取力量,又像是在立下誓言,“你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摇曳,和他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掌心中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萧璟浑身剧震,猛地俯身,紧紧盯着萧琰的脸:“皇兄?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
萧琰的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那双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布满了血丝,浑浊而虚弱,却清晰地映出了萧璟焦急而期盼的脸庞。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
萧璟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才勉强听清那断断续续、几乎散在空气中的几个字:
“……别……去……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