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中毒的消息被萧璟以雷霆手段死死压住,仅限院正、影七及少数绝对心腹知晓。对外,只称陛下伤势反复,需绝对静养。行营内的气氛因此变得更加微妙而紧张,无形的猜忌如同瘟疫般在各级官吏与将领间悄然蔓延。
萧璟深知,此刻他绝不能流露出丝毫慌乱。他一面以更加铁腕的手段处理军务,将粮草贪腐案牵扯出的几名转运司官吏明正典刑,迅速稳定了后勤系统;一面则借着这股肃杀之风,对随驾官员进行了一次不动声色的清洗,几个平日与周明安走得近、又在此次风波中举止可疑的官员,被以各种理由调离要害职位或“礼送”回京。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即使皇帝昏迷,北境的天,依旧由他萧璟牢牢撑着,任何魑魅魍魉,都休想兴风作浪!
然而,表面的强硬之下,是夜不能寐的焦灼。院正与数名心腹太医日夜不停地分析毒素,尝试各种解毒方剂,但萧琰的脉象依旧那副沉细中带着一丝诡异浮滑的模样,指尖的绀色也未见消退。每一次诊脉回报,都像是在萧璟紧绷的神经上又割了一刀。
这日深夜,他处理完积压的文书,已是心力交瘁。鬼使神差地,他又来到了萧琰的营帐外。影七如同融入夜色的石像,见他到来,微微颔首。
“今日……如何?”萧璟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
“院正试了新方,陛下服后脉象略稳,但仍未脱离险境。”影七言简意赅。
萧璟沉默片刻,掀帘走了进去。
帐内药味更浓,几乎令人窒息。萧琰依旧无声无息地躺着,烛光映照下,他的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不祥的青灰,仿佛生命力正在一点点被那无形的毒素抽离。
萧璟在榻边坐下,这一次,他没有再刻意保持距离。他看着萧琰紧闭的双眼,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令人心揪的沉寂。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他。纵使他手握权柄,能调兵遣将,能肃清奸佞,却对眼前这悄无声息的侵蚀束手无策。
“皇兄……”他低声唤道,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触碰了一下萧琰放在锦被外、那冰凉而修长的手指。“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自然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萧琰微弱的呼吸,证明着他还在顽强地与死神抗争。
就在这时,他似乎感觉到,萧琰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萧璟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紧紧盯着萧琰的脸,心脏狂跳:“皇兄?你能听到我吗?”
榻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他的错觉。
但萧璟不信!他紧紧握住萧琰的手,仿佛想借此传递过去一些力量,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哽咽:“撑下去!萧琰!你给我撑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听到没有!”
他忘了君臣之礼,忘了往日的怨恨,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害怕失去至亲的弟弟。话语中的霸道与脆弱交织,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情流露。
或许是这强烈的情绪波动真的起了作用,或许是巧合,萧琰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虽然依旧没有醒来,但那微弱的气息,似乎稍稍急促了一丝。
萧璟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中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希冀填满!他能感知到外界!他还有意识!
“院正!快传院正!”萧璟猛地朝帐外喊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
院正匆匆赶来,仔细诊脉后,脸上也露出一丝惊异:“殿下,陛下脉象中的那丝浮滑似乎……似乎活跃了些许?这……这或许是好事,说明陛下自身的生机正在与毒素抗争!只是……这过程必定极为痛苦……”
痛苦……萧璟看着萧琰即使昏迷中也无意识紧蹙的眉头,心中一阵抽痛。他宁愿这痛苦由自己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