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亲赴前线的决定,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冷水,让整个行营乃至后方都剧烈地躁动起来。皇帝陛下御驾亲征,意味着战事已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也意味着后方的一切权柄与责任,暂时性地、却又无比沉重地压在了萧璟的肩上。
他没有时间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更没有时间休养。萧琰留下的令牌不仅仅是权力,更是烫手的山芋和催命的符咒。北戎与前朝余孽勾结,兵锋直指磐石堡,后方粮道、内部肃清,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导致全线崩溃,届时,他萧璟便是万死难赎其罪。
他强撑着疲惫伤痛的身体,第一时间接管了行营的防务和留守兵力的指挥权。留下的将领中,不乏对他这位“戴罪立功”又骤然上位的靖王心存疑虑者,但萧璟没有解释,也无需解释。他用最简洁清晰的命令,重新部署了行营守卫,派出了多支斥候小队严密监控周边动向,尤其是通往粮道的几条要路,同时下令彻底清查内部,尤其是与陆沉有过密切往来的人员。
雷厉风行的作风和不容置疑的态度,暂时压下了表面的波澜。但萧璟知道,暗地里的眼睛从未减少。萧琰给了他舞台,也将他置于了所有明枪暗箭的靶心。
就在他忙于梳理混乱的后方,应对雪花般飞来的各类军情文书时,亲卫来报,营外有一女子求见,声称有关于前朝余孽和北戎勾结的重要情报,并指名要见靖王殿下。
女子?萧璟心中一凛。在这种时候?他本能地警惕,但“前朝余孽和北戎勾结”这几个字,让他无法忽视。
“带她进来,严密搜查。”萧璟下令,同时示意侍卫加强戒备。
片刻后,一名身着普通民女布衣、却难掩身段窈窕的女子被带了进来。她低垂着头,长发用一块粗布包裹着,脸上似乎也做了些修饰,沾着尘土,显得风尘仆仆。但当她抬起头,露出那双清亮如水、却带着刻骨恨意与坚韧的眸子时,萧璟瞬间如遭雷击,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掉落在案几上!
苏婉!竟然是苏婉!
那个本该在宫中“养病”,那个与他有着剪不断理还乱婚约,那个身负镇北侯府血海深仇,更与他一同在黑风沼泽经历生死的——苏婉!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以这种方式出现?!
“是你?!”萧璟猛地站起身,震惊之下,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令他眉头微蹙。
苏婉看着他,眼神复杂无比,有久别重逢的恍惚,有家仇未报的痛楚,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她微微福了一礼,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民女苏晚,参见靖王殿下。”
她用了化名,但彼此心照不宣。
“你……”萧璟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他挥手屏退了左右,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你怎么会来北境?又怎么知道……”萧璟压低了声音,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他无法确定,此时的苏婉,是敌是友。她的仇恨太过强烈,她的目的也始终成谜。
苏婉直视着他,没有丝毫闪躲:“殿下不必疑心。我来北境,只为两件事:一,查清我父亲镇北侯蒙冤的真相;二,手刃仇敌。而这两件事,如今看来,都与那前朝余孽脱不了干系!”
她顿了顿,眼中恨意更浓:“我在宫中多年,并非全然虚度。陆沉……不,他本名叫陆文渊,乃是前朝陆相之后!我早已怀疑他与当年构陷我父亲的阴谋有关,只是苦无证据!此次他暴露,正是天理昭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