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玉杯碎裂、无声的试探之后,偏殿内的空气仿佛变得更加粘稠。萧璟依旧维持着那副病弱沉寂的模样,但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猎豹,等待着猎物再次出现。
那名年轻内侍似乎受到了惊吓,接下来的两日都未曾当值。萧璟心中微沉,担心自己操之过急,打草惊蛇。影卫统领依旧每日前来,眼神锐利,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但萧璟能感觉到,那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以往更长了些。
第三日,当晚膳再次被送来时,萧璟的心跳几乎停滞了一瞬——来的,又是那名内侍。
他低垂着头,比以往更加恭谨沉默,摆放食盒的动作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全程不敢与萧璟有任何眼神接触。
就在他摆放完毕,准备躬身退下时,萧璟忽然发出一声极低的、压抑的咳嗽,声音虚弱:“……水。”
内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按照规矩,他应立即去取水。但他却迟疑了刹那,目光飞快地扫过门口的方向,然后才低声道:“是,殿下。”
他走向一旁的矮柜,取水壶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就在他背对着殿门,身影短暂阻挡了门外守卫视线的瞬间,萧璟用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将一枚小小的、被他暗中磨得尖锐的碎瓷片(源自之前打碎的玉杯),塞进了食盒底层一个极其隐蔽的夹缝之中。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内侍端着水回来,依旧低眉顺眼地奉上。萧璟接过,慢吞吞地喝着,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那个食盒。
内侍侍立一旁,直到萧璟喝完水,才上前收拾。当他端起食盒时,手指似乎无意地在萧璟之前塞入瓷片的位置轻轻按了一下。
两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甚至连眼神都未曾真正对上。
但萧璟知道,信息已经传递出去了。那枚碎瓷片,是他能力的证明,也是他决心的象征。他在告诉对方,他并非毫无反抗之力的废物,他需要练习,需要机会。
内侍端着食盒,如同前几日一般,迅速退出了殿外。
萧璟靠在床头,闭上眼睛,感受着胸腔里因为紧张而剧烈的心跳。这是一场豪赌。赌这个内侍确实是外界安插的眼线,赌他有能力且愿意冒险,赌他不会立刻向影卫统领告发。
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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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帝王行辕。
萧琰刚刚结束一场与将领的军务会议,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戎族虽然暂时退却,但小股骑兵的骚扰不断,如同附骨之疽,消耗着将士的精力。更让他心生警惕的是,斥候回报,戎族后方似乎有大规模兵力调动的迹象,方向却并非直指赤焰关,而是有些蹊跷。
他走到沙盘前,凝神推演着各种可能。就在这时,亲卫再次送来了京城的密信。
萧琰展开信函,目光迅速扫过。影卫统领的汇报依旧详尽,提到偏殿一切如常,殿下近日颇为安静,用药进食亦按时。但在信笺的末尾,附加了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补充:“今日送膳内侍回报,殿下用膳时,似对食盒多留意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