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并未驻扎在相对安全的关内,而是亲临前线,立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他身着玄色铠甲,未戴头盔,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寒风吹动他额前几缕碎发,更衬得面容冷峻,目光如炬。
下方,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守城战、疲惫却士气高昂的将士。烽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土的气息。
萧琰的声音通过内力传遍三军,沉稳有力,不带丝毫疲惫:“将士们!你们用血肉之躯,守住了我天璇的国门!朕,在此谢过!”
他微微躬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下方无数浴血奋战的将士热血沸腾,纷纷跪地高呼万岁。
“戎族凶残,犯我疆土,杀我同胞!此仇,必报!此恨,必雪!”萧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直冲云霄,“朕,与你们同在!剑锋所指,便是敌酋授首之处!”
“陛下万岁!天璇必胜!”震天的吼声如同雷霆,响彻原野。
萧琰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环视着下方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却同样坚定的面孔,沉声道:“休整两个时辰。今夜子时,随朕——夜袭敌营!”
命令下达,干脆利落,充满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魄力与自信。
众将领命而去,迅速安排。萧琰走下高台,回到主帅营帐。帐内烛火通明,巨大的北境舆图铺在案上。他凝神看着地图上敌我双方的态势标记,指尖在几个关键位置划过,脑中飞速推演着夜袭的每一个细节。
只有在这种全神贯注于军国大事之时,他才能暂时将心底那抹纤细而倔强的身影强行压下。
但每当战事稍歇,夜深人静之时,那人的模样便会不受控制地浮现——苍白的脸,冰冷的眼神,压抑的咳嗽,以及……那深可见骨的恨意。
他会下意识地抚过铠甲内衬里,那枚自萧璟幼时便佩戴、宫变后被他收缴、一直贴身收藏的蟠龙玉佩。冰凉的触感,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璟儿,若朕此番马革裹尸……
你可会……有一丝难过?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被他狠狠掐灭。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神恢复冷硬。
不会的。
他只会觉得,终于解脱了吧。
所以,朕必须活着回去。
回到那座囚禁着他的牢笼,继续这场……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纠缠。
他收起玉佩,目光再次投向帐外漆黑的夜空,那里,星辰黯淡,杀机四伏。
烽烟隔断了视线,却隔不断那深入骨髓的执念。
一个在沙场运筹帷幄,一个在深宫苟延残喘。
命运的红线,早已缠绕成死结,无人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