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放轻脚步，走到床边，静静地凝视着他。
睡着的萧璟，收敛了所有的尖刺与恨意，眉眼间竟依稀可见儿时的轮廓，只是那紧蹙的眉心和微微抿着的唇，透露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萧琰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微凉肌肤的瞬间，床上的人猛地一颤，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骤然惊醒过来。
萧璟睁开眼，看到床前矗立的高大身影，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扯过锦被挡在身前，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无法掩饰的惊惧：“谁？！”
当他看清是萧琰时，那惊惧迅速转化为了更深的警惕与冰冷：“陛下深夜驾临，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吗？”
他的声音依旧虚弱，但那双眸子在黑暗中，却亮得惊人，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幼兽。
萧琰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收回。他看着他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反应，心底那丝因“脉象凶险”而升起的烦躁与不确定，竟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朕若想让你死，你活不到今天。”萧琰的声音在寂静的寝殿里显得格外低沉，“太医说你心存死志。”
萧璟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与嘲讽：“死志？皇兄，我若真想死，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你连我死的自由都要剥夺，不是吗？”
他抬起眼，直视着萧琰，黑眸中情绪翻涌，恨意、不甘、绝望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种近乎妖异的平静：“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在亲眼看着你……失去你最在意的一切之前，我怎么会舍得死呢？”
这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轻轻飘飘地落下，却让萧琰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
寝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琰俯下身，双手撑在萧璟身体两侧，将他彻底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两人鼻息相闻，他能清晰地看到萧璟眼中自己的倒影，以及那倒影之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很好。”萧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危险的、近乎愉悦的寒意，“记住你说的话。给朕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地活着。”
“好好看着，朕是如何牢牢握住这江山，握住你永远无法企及的一切。”
“也包括你。”
说完，他猛地直起身，不再看床上那人一眼，转身大步离去。衣袂翻飞，带起一阵冷风。
殿门再次合拢。
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萧璟紧绷的身体才骤然松弛下来。他抬手，用指尖轻轻擦过眼角并不存在的湿意，苍白的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诡计得逞的弧度。
他知道，萧琰信了。
信了他的“病入膏肓”，信了他的“心存死志”。
这具破败的身体，这副精心伪装的脆弱，便是他此刻最锋利的刀刃。
他重新躺下，蜷缩进锦被里，感受着心脏因方才的紧张对峙而残余的剧烈跳动。黑暗之中，他的眼神锐利如初。
游戏，才刚刚开始。我的好皇兄，我们……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