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轮廓是先画出来的。
他想起总部地下室那扇铁门,想起叛逃时撞开的安全门,最后想起上个月在巷口,老周头给他递的那碗热粥——粥碗边沿有道豁口,像极了门的形状。
窗是后来加上的,他想起在任务档案里见过的女儿照片,婴儿床的护栏,幼儿园的窗户。
最后他在窗里画了个小人,圆头圆脑,手里举着根蜡笔。
“我也想被记住。”他合上本子时,笔尖在“门”的右下角蹭出一道红痕,像朵开歪的花。
楚风是在晨雾里看见雪狼的。
那大块头蹲在快递柜前,竹篓里的蜡笔盒叮当作响——他正把最后一批“盲盒”塞进格子间。“第三批了。”雪狼瓮声瓮气,“公交座椅塞了两百,早餐摊藏了一百五。”楚风摸出根烟,没点,望着晨雾里渐渐热闹的巷口:“不用记数量。”他说,“要的是...让他们觉得,画画不是任务,是...该做的事。”
三天后,城东城西的老街区陆续出现神秘涂鸦。
纺织厂家属院的围墙上,有人画了台老缝纫机;菜市场的遮阳棚柱子上,歪歪扭扭的“秤”压着斤两;连地铁二号线的隧道墙上,都多出几盏“灯”,灯焰朝着出口方向翘。
警方调了监控,只拍到模糊的影子——像老人的背,像孕妇的腹,像快递员弯腰的弧度。
居民们起初窃窃私语,后来有人带着孩子蹲在墙根补色:“这灯缺个穗子。”有人往“缝纫机”上添线团:“我妈那台就是这颜色。”张婶把李嫂的“蜂窝井”拓到了自家阳台:“夜里起夜瞅见,心里踏实。”
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苏月璃撑着伞路过巷口。
老周头的蓝布衫裹在身上,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他踮着脚,举着支红蜡笔在墙上画——门的轮廓已经成型,门楣上歪歪扭扭的“福”字还带着毛边。
“周伯?”苏月璃收了伞,雨水顺着伞骨滴在青石板上,“您这是...”
老周头没回头,蜡笔在墙上摩擦出“沙沙”声:“前儿小宇说,要是下大雨,新来的租户不认得哪块井盖松。”他画完最后一笔,门里多了把扫帚,“我想着,画扇门,门里有扫帚,他们瞅见就知道...这地儿有人守着。”
他转身时,雨水顺着皱纹往下淌,看不出是不是眼泪:“我老了,扫不动了。
可这画儿能替我守着。“
楚风站在巷口的屋檐下,破妄灵瞳在雨幕中静如深潭。
他望着老周头背影,想起第一次用灵瞳看老砖时,那些细碎的光粒——此刻墙上的涂鸦里,同样浮动着光,比砖缝里的更暖,更鲜活。
“有些课,老师必须先毕业。”他摸出兜里的红外笔,在伞面上画了道弧线,像门的形状。
雨水冲散笔迹时,他笑了,转身走进雨幕。
墙面上,老周头画的门缓缓泛起微光。
门缝里渗出的暖黄光线,穿过雨幕,掠过青石板,停在巷口那株老槐树下——此刻还是盛夏,可最顶端的枝桠上,有片叶子绿得格外深沉,叶脉舒展如掌,像在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