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纽井有异象!”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的电流杂音,“灵瞳自动开了,井壁的水珠子凝成影子,穿蓝布衫的、灰工装的、戴棉帽的...都在擦仪表、合电闸。”
楚风抓过外套冲出门时,苏月璃已经抱着笔记本跟了上来。
他们赶到北区枢纽井时,雪狼正半跪在井沿,呼吸急促。
“他们不说话。”他指着井壁,“就像...就像我阿爷教我打狼时说的,有些规矩,刻在骨头里。”
楚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井壁上的水痕还没干透,在月光下映出模糊的人影轮廓。
他蹲下来,指尖触到冰凉的石壁,突然顿住——石缝里卡着半截褪色的红袖章,和父亲楚叔当年巡夜时戴的一模一样。
“记得关窗。”
风突然灌进井道,这句话像片羽毛,轻轻落在所有人耳中。
灰鸦的急报是在第五天晌午来的。
他冲进联络站时,额角挂着汗,手机屏幕亮着——西郊蒸汽塔的监控画面里,锈死的阀门正在缓缓转动,蒸汽从泄压口喷出,形成一道白雾,恰好组成“安全”两个字。
“三十年没动过的老古董,”灰鸦喉结滚动,“操作流程和1975年的手册分毫不差。”
楚风没说话,只是从抽屉最底层摸出个红布包。
那是父亲楚叔的旧工作证,外皮磨得发亮,里面夹着张泛黄的全家福——年轻的楚叔抱着穿花裙子的小楚风,背景是丙三区的老岗亭。
蒸汽塔的楼梯锈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发出“吱呀”声。
楚风爬到顶层时,额角已经沁出薄汗。
控制台蒙着层灰,却有块地方擦得锃亮——上面放着张崭新的值班记录表,字迹工整却带着生涩的顿笔:“设备正常,门窗已锁,茶壶加水。”
角落画着个火柴人,手里举着根点燃的火柴。
楚风盯着那幅画,突然笑了。
他轻轻展开红布包,把父亲的工作证放在记录表上。
工作证封皮的折痕里,飘出张更旧的纸条——是楚叔用铅笔写的:“小风,爸爸巡夜去了,你在家把窗关好。”
“行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控制台轻声说,“现在轮到你们当班长了。”
话音刚落,整座塔的铜铃突然响起来。
“叮——”第一声,像晨钟;“叮——”第二声,像放学铃;“叮——”第三声,像楚叔当年巡夜时挂在腰间的铜铃铛。
苏月璃不知何时站在了楼梯口。
她望着楚风的背影,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
阿蛮和雪狼、灰鸦站在她身后,九骨铃在阿蛮手里轻轻摇晃,发出的声音不再混乱,反而带着某种温暖的韵律。
“他们不是鬼魂。”苏月璃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是这座城市的心跳。”
楚风转身,晨光从蒸汽塔的天窗漏下来,在他眼底投下片暖金色。
他想起七夜前监控屏上的蓝烟,想起补鞋胶的气味里震动的鞋底墙,想起父亲胶鞋上细密的针脚——原来最牢固的传承,从来不是刻在碑上,而是长在每块砖里,每片瓦上,每声“关窗”的叮嘱里。
“该回家了。”他说,伸手去拉苏月璃的手,“今晚有雨,得赶在雨前...把窗关好。”
风从蒸汽塔的通风口灌进来,卷着铜铃声往城市四面八方涌去。
二十三处岗亭的灯泡同时亮了起来,老旧井房的门帘被风掀起又落下,小学旁的雨水泵站里,那台老收音机轻轻哼起了不成调的歌谣——是某个夜班工人当年总爱哼的,关于关窗的,最普通的,却永远不会消失的,生活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