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没走远。”阿蛮睁眼时,眼眶发红,“他在教别人怎么走路。”
楚风的手猛地攥紧鞋底。
他想起小时候蹲在泵站看父亲修管道,父亲总说:“小风,记着,管道是城市的血管,修的时候得像摸脉搏似的,这儿跳得弱了,就得给它补补。”此刻那些渗进墙体的金丝,可不就是城市的脉搏?
“狼子那边有动静。”灰鸦突然从门外闪进来,战术靴踩得地面咚咚响。
他褪去了从前的西装,换了身洗得发白的工装,左胸别着联络站的铜徽章——那是楚风亲手给他的。
“南城三个老小区,”灰鸦掏出手机,翻出几段模糊的监控视频,“配电箱被擦干净了,漏水阀门用生料带缠了,还有居民说今早巷口有豆浆碗,底下压着‘小心地滑’的纸条。”他喉结滚动两下,“和楚叔当年在丙三区干的,一模一样。”
楚风抬头望向窗外。
晨雾未散的天空下,三缕蓝烟正缓缓升起——是有人在烧开水,壶盖被蒸汽顶得哒哒响。
他突然转身走向工具台,抓起锤子和补鞋胶,在鞋底墙前蹲下。
“真要这么做?”苏月璃跟着蹲下,看他捏起父亲最后那双胶鞋,开线的鞋帮在他指腹下微微发颤。
“碑立不住人。”楚风用锥子挑起断了的线,“鞋能踩实路。”
补鞋胶的气味在空气里漫开时,整面墙突然发出嗡鸣。
十七双鞋底同时震动,皮革与水泥墙面摩擦的声响,像极了无数人在暗处踏步。
楚风的破妄灵瞳里,那些扎进墙体的金丝正在疯长,顺着地下管网向城市四面八方延伸,所过之处,年久失修的管道接缝渗出微光,锈蚀的阀门手柄泛起铜色。
“哥!”毛毛突然从监控室跑出来,脸涨得通红,“监控屏......监控屏全亮了!”
楚风抬头,联络站墙上的二十四块监控屏同时闪烁。
雪花噪点过后,二十三处废弃岗亭的画面清晰浮现——岗亭玻璃蒙着灰,铁门上挂着锈锁,却在镜头里泛着淡金色的光,像被谁擦过似的。
苏月璃的手指轻轻搭在他手背。
远处传来晨钟般的轰鸣,是供热管道开始加压的声音。
楚风低头继续穿针,补鞋线在鞋底拉出细密的针脚,像在给城市缝补一道永远不会再裂开的伤疤。
墙根的九骨铃还在轻响。
阿蛮蹲在旁边,用苗语轻声念着什么。
雪狼从外面进来,外套搭在臂弯,里面裹着那只锈迹斑斑的工具箱——他守了一夜,箱盖内侧的漏点记录,此刻正随着楚风的针脚,慢慢爬向整面鞋底墙。
“明天。”楚风把最后一针收进鞋帮,抬头时眼睛发亮,“我们去看看那些岗亭。”
监控屏上,二十三处废弃岗亭的画面突然同时晃动。
某座岗亭的铁门缝隙里,飘出一缕极淡的蓝烟,和清晨升起的那些,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