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带起一阵风,他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像融进了还未褪尽的夜色。
晨光爬上西直门泵站的屋檐时,第一声播报从某个老家属院的收音机里传出来。
楚风站在窗边,看见对面楼里张大爷猛地直起腰,搪瓷缸“当啷”掉在地上;李奶奶扶着窗框的手在抖,眼泪砸在窗台上,溅起细碎的光;骑三轮的老汉停在路灯下,车筐里的工作帽被风掀起,他却没去捡,只是仰头望着天空,嘴唇动个不停。
破妄灵瞳里,更震撼的画面在展开。
无数细若游丝的蓝金光流从各家各户涌出,穿过晾衣绳,绕过老槐树,贴着墙根汇聚。
它们有的带着机油味,有的沾着煤渣,有的裹着婴儿的奶渍——那是每个守井人刻在记忆里的温度。
光流越聚越粗,最终汇集成一条河,朝着西直门泵站奔涌而来。
楚风突然踉跄一步,手掌撑在窗台上。
他听见无数声音在脑子里炸响:有拧阀门的吱呀声,有水泵运转的嗡鸣,有搪瓷缸碰在一起的脆响,还有父亲说“早点回家”时的尾音。
这些声音不是回忆,是鲜活的、带着体温的、正在发生的——他的视网膜上叠着二十个不同年代的泵站,他的指尖同时触到1958年的锈铁和2003年的新漆,他的喉咙里涌着1976年暴雨夜的铁锈味。
“楚风!”苏月璃的尖叫穿透噪音。
他这才发现自己跪坐在地,唇角沾着血,而那些蓝金光流正顺着他的瞳孔往身体里钻。
他想抬手擦血,却摸到满脸的泪——不是他的泪,是李奶奶的,是张大爷的,是骑三轮老汉的。
“不是接收......”他喘着气,指甲掐进掌心,“是成为。”他盯着自己的手背,皮肤下泛着细碎的蓝金,像血管里流着星尘,“这灯烧的不是火种,是我的魂。”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苏月璃抓起望远镜,镜头对准城北那座废弃的老烟囱。
晨雾里,烟囱的裂缝正随着某种节奏震动,发出的声音像极了呼噜——但这次,频率和楚风的呼吸完全同步。
楚风扶着墙站起来,镜子里的他双眼泛着蓝金,额角青筋跳动。
他摸出最后一支大前门点燃,烟圈飘到半空就被光流卷走。
苏月璃想扶他,被他轻轻推开。
“去拿安眠药。”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怕......”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怕闭眼。”
窗外,晨光终于漫过整座城市。
而在某个老家属院的阁楼里,一位白发老人关掉收音机,把压在箱底的蓝工装抖开。
他摸了摸左胸口袋——那里还插着半截铅笔,和1968年第一次守井时一样。
“该接班了。”他对着空气说,声音里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