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楚风的越野车已碾过云城近郊的碎石路。
车窗外的白杨树簌簌作响,后视镜里,阿蛮正蹲在后座,用苗银匕首挑开随身竹筒,将暗绿色粉末撒向车辙——那是巫族秘传的“断踪香”,能混淆追踪者的五感,连猎犬闻了都会绕着跑。
“到了。”苏月璃突然按住楚风手背。
他抬头,透过蒙尘的挡风玻璃,一座青瓦白墙的四合院正从雾中浮现。
门楣上“楚宅”二字被风雨剥蚀得只剩半道痕迹,院角的老槐树枝桠虬结,像无数只枯手悬在半空。
楚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微微发颤。
这是他记忆里最模糊又最清晰的地方:母亲总在槐树下晾药草,他蹲在青石板上用树枝画小人,画到第七个时母亲会笑着揉他头发,说“小疯子画得真像”。
此刻石板缝里的青苔比记忆中更厚,那个歪歪扭扭的涂鸦小人却还在墙角,被雨水冲得发白,却仍能看出圆滚滚的脑袋和翘起的羊角辫。
“你妈不是怕你失控。”苏月璃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涂鸦,“她是怕别人找到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针扎进楚风心口。
他忽然想起幼年时母亲总在深夜擦拭匕首,想起每次他要出门玩,她都要检查三遍他的衣领——那里缝着半块招魂铃,此刻正贴着他心口发烫。
“雪狼。”楚风低喝一声。
屋顶传来瓦片轻响,一道黑影掠过老槐,是雪狼正用昆仑野人的方式巡防,脚掌裹着兽皮,落地无声。
灰鸦则绕着院墙转了半圈,指节在墙根某处敲了三下,监控探头的红光应声熄灭——他从前做特务时,切断信号比吃饭还熟练。
“地宫入口在灶台下。”楚风扯掉灶台上结满蛛网的铁锅,青砖地面露出半枚青铜兽首。
他咬破食指,血珠滴在兽首眉心,锈迹斑斑的砖块突然下沉,露出向下的石阶。
霉味混着泥土腥气涌上来,阿蛮立刻从怀里摸出三支香点燃,插在台阶两侧——巫家驱阴香,能让地宫里的脏东西暂时闭气。
第三层地宫的石门是用整块黑曜石凿成的,门纹是九只衔尾玄鸟。
楚风的灵瞳在黑暗中亮起金芒,轻易看穿门后机关:七根淬毒铜针正对准门缝。
他侧过身,用招魂铃轻轻一挑,铜针“叮”地钉在墙上,泛着幽蓝的光。
门开的瞬间,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整间密室都是镜子。
四面墙、天花板、地面,甚至空气里都漂浮着细碎的镜渣,将众人的影子切割成无数碎片。
楚风的灵瞳突然发烫,那些镜子里的倒影竟在他视线里扭曲——不是他们的影子,是另一幅画面:穿月白衫子的女人跪在青碑前,血笔在羊皮卷上签下“楚清歌”三个大字,碑上刻着“守灯人楚氏历代血契”。
“是我妈。”楚风喉咙发紧。
他向前走一步,镜面突然“咔嚓”裂开。
第二幅画面浮现:女人抱着襁褓里的小婴儿,指尖点在婴儿左眼,一缕金焰没入瞳孔——那是他的眼睛,此刻正随着记忆发烫。
第三面镜碎了。
楚清歌潜入深夜的文物局档案室,档案架上标着“云城731号古墓发掘记录”,她快速翻找,将一份泛黄卷宗塞进怀里,又从袖中抽出另一份换上。
楚风想起上个月在图书馆查资料时,那份731号记录里写着“无主孤坟,无陪葬品”,原来全是母亲动的手脚。
第四面镜碎得最响。
楚清歌与戴蛇首戒指的老者对峙,匕首抵住对方心口。
老者面容与灰鸦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道刀疤。
“你哥?”楚风转头看向灰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