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男人猛地抬头,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泛着青灰的眼睛。
他伸手去摸后腰,却在触到枪柄的瞬间僵住——地窖四壁不知何时渗出了黑水,水面浮着层层叠叠的虚影:穿冕服的帝王、裹草席的平民、戴青铜面具的守墓人,每个虚影的脖颈都勒着根细如发丝的黑绳,正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
“群......群怨共鸣!”男人后退半步,后腰撞在供桌上,“你怎么可能......这需要七名地师......”
“不需要。”楚风从梁上跃下,落地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黑水荡开涟漪,“需要的是他们的怨气。”他指向虚影中最前排那个穿玄色长袍的守灯人,“你盗了二十座宋墓,拆了三十三处明清宗祠,每处都有守墓人世代镇守。
阿蛮的骨笛能引魂,我的血能锁怨,合起来......“他笑了,”够你喝一壶的。“
“轰!”
入口突然被撞塌,雪狼庞大的身影挤进来,肩头还沾着碎石。
他冲楚风点点头,转身用背顶住坍塌的砖墙——这是昆仑野人的蛮力,能撑半个时辰。
苏月璃从断墙的缝隙里钻进来,银眸亮得惊人,手里举着阿蛮的骨笛:“诸位守宝的前辈!
今日借你们怨气一用——祭刀!“
笛声响起的刹那,黑水暴涨三尺。
虚影们的哀嚎陡然拔高,其中几个守灯人突然冲男人扑去,黑绳缠上他的手腕、脖颈。
男人尖叫着挣扎,却发现那些虚影碰不到他——但他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像被无形的手在撕咬。
“你......你用的是替死阵!”男人终于反应过来,“用我的命替那些亡魂消怨......”
“答对了。”楚风走到他面前,左手按在他胸口的勋章上。
那枚伪造的“国家特勤勋章”在他灵瞳下泛着刺目的红,内部的葬星核碎片正发出蜂鸣,“但你漏了最重要的——你不是来抓我,是来确认‘灯灭了没’。”
他猛地扯下勋章,指甲刺破金属外壳。
左眼的金芒穿透碎片,残留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水晶棺里的枯槁老者,胸口插着半截断剑,额头四个血字“代灯者囚”;幽陵会高层围坐,有人冷笑:“再找十个容器,总能熬到地脉龙怨沉睡......”;最后是楚母倒在血泊里的脸,她临终前望着他的方向,嘴唇动了动——他曾以为是“快跑”,此刻却看清是“看灯”。
“原来你们才是被献祭的。”楚风捏碎勋章,碎片扎进掌心,“地脉龙怨需要灯来镇,你们找不到真灯,就抓活人当替灯人......”
“哈哈哈哈!”男人突然癫狂大笑,嘴里渗出黑血,“你以为你在救人?
你娘当年就是第一盏灯!
现在轮到你了——“他猛地咬舌,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化作黑烟钻进地缝。
楚风右眼的黑暗突然翻涌,他“看”到黑烟深处浮着幅全国地图,九处节点亮起红光,正是九幽炼魂阵的雏形。
而南方海岸线,本应平静的海域此刻泛着紫气,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娘......”楚风蹲下身,指尖抚过地面的血阵,“你要我看的,不是过去......”
夜风吹开地窖的残门,门楣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灯不照亲,故亲代灯”。
山风卷着雨丝灌进来,楚风摸出块破布擦了擦手。
他能感觉到右眼的黑暗在退去,左眼的金芒却更盛了,像有根金线正顺着瞳孔往外抽。
远处传来苏月璃的呼唤,带着焦急:“楚风!”
他站起身,踩过满地碎砖走向门口。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左眼里的金光如丝,随着呼吸明灭。
道观残垣外的风雨,似乎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