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璃猛地抬头,就见二十里外的山坳里,百具裹着破布的傀儡同时直起腰。
它们原本泛着幽绿的眼睛骤然转蓝,像被人拧亮了灯芯,接着齐齐转向营地方向,动作整齐得像被一根线牵着。
“生者控不了死局。”楚风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不知何时已站直身体,金血还在流,却没再滴到地上——那些金血悬在半空,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凝成一条细链,“但亡魂…可以给执灯者开道。”
苏月璃冲过去想扶他,却在触到他衣袖的瞬间顿住。
他的体温烫得惊人,像块刚从炉里夹出来的铁,可气息却稳得反常,仿佛不是个七窍流血的重伤者,而是即将上战场的将军。
“拿着。”楚风把空水壶塞进她手里。
壶身还带着他的体温,壶口沾着的金血未干,“去最靠近地宫的山脊,等我信号。”
“你要去哪?”苏月璃攥紧水壶,指甲几乎陷进掌心,“我和你一起——”
“不行。”阿蛮突然按住她肩膀。
他的手劲大得反常,像块铁砣压着她,“他在走‘逆行归魂道’,借地脉的气反推回去。这条路只能一个人走,走通了是神,走错了……”他喉结动了动,没再说下去。
楚风已经转身走向密林。
他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一朵朱砂色的脚印,像是有人在他脚下撒了血粉。
那些脚印连成线,直指秦岭深处——那里是他们三天前发现的地宫入口,此刻正从山坳里渗出淡金色的光,像座被掀开盖子的金炉。
“楚风!”苏月璃喊出声,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答应过我要活着回来的!”
楚风脚步顿了顿。
他没回头,却抬起右手,对着夜空比了个“三”的手势——那是他们约定的“平安”暗号。
然后他走进密林,身影被夜色吞没,只留下一串朱砂脚印,像条通往地狱的红毯。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的地宫最底层。
那扇半开的青铜巨门“轰”地完全洞开,门后没有想象中的墓室,只有一口倒悬的青铜巨钟。
钟身布满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金红色的光,照见钟内盘坐着一名女子。
她穿着褪色的蓝布衫,发间别着支生锈的银簪,和楚风钱包里那张老照片上的女人一模一样。
女子抬起手,指尖滴落一滴金血。
几乎在同时,远在营地的楚风七窍再次渗血,两滴血珠穿过三十里山雾,“啪”地撞在一起,在虚空中绽开一朵金色的花。
山风卷起楚风的衣角。
他行于山腹岩隙之间,四周漆黑如墨,可他并不需要光——那些从地脉里渗出的蓝光,正顺着他的血脉,在他“心眼”里绘出一条清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