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屏息,连浪涛拍岸的声响都模糊成背景。
然后——咚、咚、咚——极细微的震动从脚底传来,像古寺里的晨钟,又像心跳。
苏月璃浑身剧震,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楚风下斗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时他站在盗洞口,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说:“若我不回,录音笔里的声音就是信物。”而此刻的震动,正是那段录音的摩斯密码节奏。
“他不是要我们点灯......”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在告诉我们,他已经醒了。”
话音刚落,昭明灯“噗”地燃起。
没有火折子,没有引信,灯芯上腾起一缕淡金色的火焰,像一滴熔金坠入墨池,瞬间照亮整座断崖。
阿蛮的蛊虫“唰”地从耳道窜出,在火焰前排成三列,对着灯芯叩首;雪狼的兽纹护腕泛起青光,那是昆仑古训里“见圣物而拜”的征兆;灰鸦的义眼突然熄灭,他捂着右眼后退两步,喉结滚动:“这是......愿力具象。”
海边传来礁石崩裂的脆响。
众人转头望去,就见海蚀崖的裂缝里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他赤足踩在碎石上,深灰的冲锋衣破了好几道口子,露出腰腹间暗红的血痕,却站得笔直,像棵长在悬崖边的老松。
他的双眼依旧紧闭,睫毛在眼下投出淡青的阴影,可当他抬起头时,所有人都无端觉得——他在看他们,在看整座断崖,在看被晨光染成金色的海面。
他没有走向苏月璃,没有走向阿蛮,甚至没有多看那盏燃烧的昭明灯一眼。
他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脏上,沿着崖边的碎石路,径直走向那间藤蔓缠绕的废弃木屋。
那是守墓人的旧居。
苏月璃记得楚风说过,他七岁那年跟着母亲逃债,曾在这间屋里避过雨。
当时屋顶漏雨,他母亲把唯一的干毛巾裹在他身上,自己蹲在墙角发抖,睫毛上挂着冰碴说:“等你长大就明白了,有些东西,比命还金贵。”
此刻,木屋的门扉正随着他的靠近轻轻晃动。
腐朽的木门本应被海风刮得“吱呀”作响,此刻却静得诡异,只裂开一线缝隙,像在等谁推开。
楚风在门前站定。
他抬起手,指节几乎要碰到门板,又停住。
他垂眸望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留着归源碑消散前最后一缕温热,像母亲当年给他捂手时的温度。
“我不是回来了......”他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撞进每个人的耳朵,“我是终于回家了。”
海风突然又起,卷起他额前的碎发。
昭明灯的火焰“轰”地窜高三尺,金红色的光映在他眼角,勾勒出一道极淡的金痕,像谁在看不见的世界里,轻轻眨了一下眼。
晨光漫过断崖,藤屋的木门大开,门内的光线比外面更亮,像有人点了盏灯,等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