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在了结冰的湖面。
“我认识。”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藏了太久的秘密。
“他眼下这里,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他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
周楚的呼吸,停了。
他伸手,覆盖住她停在自己脸上的手,将那微凉的指尖紧紧攥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一种巨大的酸涩与涨满心口的狂喜交织在一起,沿着他的掌心,瞬间烫遍全身。
他什么都不记得。
关于童年的记忆,仍旧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雾。
可他的心脏,他的本能,在这一刻,给出了最确切的答案。
“是我。”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却透着凿穿一切迷惘的笃定。
“千雪,那个人是我。”
“我就是小楚。”
慕容千雪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那片一直压在心上,让她时常在午夜梦回感到困惑的阴云,终于散了。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原来,从他们重逢的第一天起,就是他。
“我早就该想到的……”
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鼻音。
“你叫周楚,你也姓周。”
“你眼下有痣,他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我只是……我只是不敢信。”
她抬起另一只手,胡乱抹去眼角的湿意,声音里是尘埃落定后的茫然。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她看着他,将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画面,一片片铺开。
“你那时候总跟在我后面,一遍一遍地喊我‘千雪妹妹’。”
“村里有大孩子抢我的糖,你明明比他们矮一个头,却还是张开手挡在我前面。”
“我坐车回沪市的那天,你哭着追了好远,最后把口袋里唯一一颗大白兔奶糖塞给了我……”
周楚静静地听着。
听着她口中那个勇敢又执拗的小男孩。
听着那些他毫无印象,却又鲜活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的往事。
一种尖锐的,名为“错过”的钝痛,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竟然,弄丢了和她之间那么珍贵的记忆。
夜,深了。
两个宝宝喝完奶,又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夫妻两人并肩坐在床边,没有再说话。
那道因他失忆而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无形沟壑,在今晚,终于被填平。
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仿佛要透过现在的眉眼,看到遥远童年的倒影。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格,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家村褪去了夜晚的喧嚣,恢复了江南水乡独有的宁静与安逸。
周楚推着一辆双人婴儿车,和慕容千雪并肩走在村里的青石板路上。
空气里浮动着雨后青草与淡淡的炊烟味道。
他看着路边墙角肆意生长的青苔,看着远处小河上悠然划过的小船,最后,看向身边眉眼弯弯的妻子。
那些遗失的记忆,还未归来。
但他的心,却落回了实处。
因为他知道。
他的根在这里。
他爱的人,也从这里开始。
江南水乡的清晨,是被一层水汽浸透的。
薄雾如纱,缠绕着黛瓦白墙的屋檐,空气里全是雨后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清新味道。
周楚推着双人婴儿车,车轮压过湿漉漉的青石板,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像一首宁静的晨曲。
慕容千雪走在他身侧。
她换了一身素雅的棉麻长裙,那份清冷的气质,竟与这古朴的水乡完美相融。
却又因那张过于精致美丽的脸,在一片烟火人间里,美得不染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