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同志，这里面的东西，关乎一批驻沪企业家的生死，更关乎国家资产的流失和经济秩序的破坏。有人因此已经送了命。我以一个普通党员和公民的身份，恳请组织上彻查。”
“老郑”年纪约莫五十上下，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他没有立刻去碰那个公文包，只是用深沉的目光审视着肖霄，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
“肖霄同志，你的情况，我略有耳闻。”他的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你要知道，你反映的问题，性质非常严重，涉及面可能非常广。一旦启动，就没有回头路了。你和你家人的安全，可能会受到威胁。”
“我知道。”肖霄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我相信组织，相信法律。”
“老郑”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伸出手，按在了那个公文包上，手指用力，指节微微发白。“材料，我先收下。会按规定程序处理。在此期间，你自己务必小心。有什么情况，可以通过之前的渠道联系。”他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没有多余的寒暄，会见短暂结束。肖霄走出疗养院，坐进车里，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第一步，成了。
下午，在市局招待所那间不起眼的会议室，会见“老严”则又是另一种风格。老严是典型的公安作风，干练、敏锐，问题直接而犀利。他更关注证据链的完整性、真实性以及可能涉及的刑事犯罪部分。
肖霄重点介绍了李红梅之死的疑点、录音带中涉及的具体犯罪对话以及那份被篡改的工伤报告。老严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偶尔打断追问几个细节。
“……性质极其恶劣！”老严听完，一拳砸在桌子上，虽然控制了力度，仍发出沉闷一声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经济纠纷，这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你放心，只要证据确凿，不管涉及到谁，法律绝不会姑息！这份材料，我会作为急件，直接向上汇报！”
离开市局招待所，夕阳已然西斜。肖霄坐进车里，感到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疲惫，但心中那块压了太久的巨石，似乎终于松动了一丝。两颗种子，已经播下，只待破土而出的时机。
然而，他深知，对手的能量远超想象。就在他递交材料的同时，一张无形的监控大网也正在收紧。陈国平背后的“老K”们，虽然无法确切知道肖霄做了什么，但李红梅的死和肖霄异常的平静，都让他们感到了极大的不安。他们动用一切资源，试图监控肖霄及其关联人的动向，打听任何风吹草动，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等待，开始了。这等待并非风平浪静，而是静水流深，水下暗礁密布，潜流汹涌。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煎熬。
肖霄回到家中，将自己深深埋进沙发里。苏晨和晓梦都没有打扰他。他知道，他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将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他将自己、家人以及所有联合起来的受害者的命运，都托付给了时代的浪潮和法律的公正。
他闭上眼睛，李红梅临终前那双半睁着的、望着天空的眼睛，仿佛又在眼前浮现。
“债……还了……”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那个逝去的灵魂说，也像是在对自已说。
黑夜再次降临，掩盖了白日的惊心动魄。但在这寂静的夜幕下，正义的齿轮，已然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