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的闪避不再依赖于极限的速度与预判,他的身法仿佛与这片混沌虚空产生了某种共鸣,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出现在攻击“恰好”无法触及的那个点。他不是在“躲”,更像是在顺应着某种能量流动的天然轨迹。
他的反击更是变得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赤殒剑的每一次点出,都仿佛并非出自他本意,而是虚空自身凝聚出的一点锋芒,精准地刺向重楼攻势中那稍纵即逝、甚至连重楼自身都未曾察觉的微小破绽。那不是算计,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对力量本质、对空间结构、对战斗韵律达到了极致理解后的本能反应。
游刃有余。
这个词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在重楼那万古不变的魔心之中。
他越打越是心惊。
眼前的阿默,仿佛正在褪去所有斧凿的痕迹,逐渐融入这片天地,与道合真。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移动,每一次出剑,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韵味。重楼那霸道无匹、足以碾压万法的力量,此刻竟有种无处着力的憋闷感。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战斗,而是在和一片虚空,在和某种无形的“规则”本身较劲。
“哼!装神弄鬼!”重楼久攻不下,心中那股被挑衅、被轻视的怒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交织在一起,促使他再次提升战意,炎波血刃发出撕裂寰宇的嗡鸣,一道凝聚了崩界意志、足以斩断因果线的暗红弧光裂空而至!
然而,面对这恐怖的一击,阿默却只是静静地立于原地,甚至缓缓闭上了那双空洞的白瞳。
他并未格挡,也未闪避。
只是轻轻抬起了左手,五指微张,对着那撕裂而来的毁灭弧光,虚虚一按。
嗡——!
一道无形却浩瀚磅礴的意念瞬间扩散开来,并非对抗,而是…安抚。
那狂暴狰狞、足以湮灭一切的暗红弧光,在触及那无形力场的瞬间,竟如同被一只温柔却无可抗拒的大手轻轻拂过,其内蕴含的毁灭意志与暴烈能量如同被春风化雨般悄然平息、瓦解,最终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无声无息地消散在虚空之中。
举重若轻,化干戈为玉帛。
重楼的金瞳骤然收缩到极致!
这不是技巧!这近乎是…言出法随!是以自身意志,直接干涉、乃至改写现实法则的雏形!
这家伙…在相同的境界下,竟然触摸到了这种层次?!
阿默缓缓睁开眼,眼神平静如古井深潭,却仿佛倒映着宇宙生灭的轨迹。他看向面露惊容的重楼,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些许感慨的笑意:
“魔尊,你的‘力’,似乎…不再那么绝对了。”
重楼死死地盯着他,周身魔气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剧烈翻涌,将周遭虚空都挤压得扭曲变形。他沉默了许久许久,那冰冷孤傲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混杂着震惊、不解、以及一种遇到前所未有之敌的…极度兴奋。
“……你究竟,睡出了个什么怪物?”他低沉的声音不再充满绝对的自信,反而带上了一丝探究与凝重。
阿默轻轻摇头,目光投向远方无尽翻滚的混沌:“非我之变,而是道之所至。”他顿了顿,重新看向重楼,战意再次缓缓升腾,却不再尖锐逼人,反而带着一种包容天地般的浩瀚:
“还要继续吗?或许下一次醒来,我看到的……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重楼闻言,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震动整个天外天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道之所至’!好一个‘另一番景象’!”他笑声骤歇,金瞳之中燃烧起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炽烈、都要纯粹的火焰,那是对未知的渴望,对挑战极限的极致狂热!
“本座便等你!等你睡到海枯石烂,睡到时空尽头!倒要看看,你这‘道’…最终能走到哪一步!”
声浪滚滚,魔威滔天,却再无半分杀意,只剩下最纯粹的、超越胜负的期待。
而阿默,只是微微一笑,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
下一次沉睡,已然开始。
这一次,连重楼都屏息凝神,如同守护着某种即将诞生的神迹,静静地等待着。他预感到,当阿默再次睁开眼时,这场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死斗,或许将迎来一个连他都无法想象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