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一种近乎“同归于尽”般的疯狂方式,引导、拆解、最终引爆了重楼那宣告“力即是法”的终极一击!
阿默艰难地抬起头,擦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看着远处那魔威依旧滔天的身影,沙哑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无比的疲惫,却也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与骄傲:
“魔尊……你的力……你的法……这无尽虚空……可还承得住?”
力与技的极致碰撞,在这一刻,似乎难分高下。阿默用他的方式,回应了重楼的力量宣告——极致的技巧,修炼到巅峰,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强大的“力”?一种足以撼动天地、甚至引导毁灭的“道”?
四十余载的光阴,在这片时序混乱、能量暴走的混沌虚空中,仿佛只是弹指一瞬,又漫长得如同经历了无数次轮回。
激斗不知持续了多久。虚空之中,早已布满了无数新旧交织、狰狞可怖的空间裂痕,如同无法愈合的伤疤。那些曾经巨大的浮岛残骸,早已在一次又一次毁灭性的冲击下化为齑粉,融入永无止息的能量沙暴之中。
阿默的身影再一次被重楼一记融合了空间震荡与神魂冲击的复合魔诀轰得倒飞出去,周身护体灵气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最终彻底崩碎。他狠狠撞入一片相对稳定的能量漩涡边缘,勉强稳住身形,单膝跪于虚空,以赤殒剑插入无形的能量流中才堪堪止住退势。
“咳……”他猛地咳出一口淤血,血中竟隐隐带着一丝暗金色的碎芒,那是神魂受震的迹象。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已到了极限中的极限。
重楼的身影自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缓缓步出,魔威依旧浩瀚磅礴,仿佛永无止境。但他那燃烧的金瞳之中,除了沸腾的战意,也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审视与期待。四十多年的死斗,他清晰地感受到阿默每一次沉睡苏醒后,那种细微却实实在在的蜕变与提升。
就在重楼即将再次凝聚魔压,发动新一轮攻势的刹那——
阿默猛地抬起一只剧烈颤抖、血迹斑斑的手臂,再次做出了那个清晰无比的“暂停”手势。动作甚至比上一次更加干脆利落,尽管他的状态看上去更加糟糕。
“停…!”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睡…二十天…”
话音未落,他竟就保持着这单膝跪地的姿势,头颅猛地向下一垂!
下一秒,沉重而均匀的鼾声已然响起!
“呼……噜……”
他竟然就这样在能量乱流嘶吼、魔尊虎视眈眈的虚空之中,瞬间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寻找任何依托,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悬于虚空,周身气息以惊人的速度彻底内敛、平息,仿佛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唯有那响亮的鼾声,宣告着一种极致的疲惫与彻底的放松。
重楼:“…………”
他周身凝聚的恐怖魔压倏然消散,如同退潮般回归体内。他屹立于原地,金瞳注视着那具瞬间进入沉睡、甚至在虚空中随着能量流微微漂浮的身躯,猩红的长发在风暴中狂舞,沉默了片刻。
这一次,他没有流露出任何讥嘲或不耐。那冰冷的、亘古不变的魔尊面容上,甚至没有丝毫波澜。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金瞳之中血色魔焰微微流转,仿佛在计算、在分析、在…等待。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看似荒谬的沉睡,并非是退缩或逃避,而是眼前这个对手一种极其特殊的、突破极限后修复与升华的方式。他亲眼见证了阿默上一次苏醒后的变化——那种对力量更精妙的掌控、对战斗更敏锐的直觉。
这一次,二十天?又会带来怎样的不同?
重楼不再多言,甚至没有靠近。他只是缓缓转过身,背负双手,如同最沉默的守护者(或者说监工),静默地伫立于这片混沌虚空之中,猩红的目光投向远方翻涌的能量海,仿佛在为其护法,又仿佛在等待着检验新一轮的“成果”。周围狂暴的能量流依旧在嘶吼,却无法靠近他周身万丈,也无法打扰那片区域奇异的“安宁”。
二十日时光,匆匆流逝。
当阿默眼睫微动,即将苏醒的刹那,重楼冰冷的声音已提前一步,如同寒铁般敲击在虚空之中:
“二十日已满。若再无长进,此战便可止于此了。”
没有疑问,没有嘲讽,只有一句平淡却充满压迫感的最终通牒。
阿默缓缓睁开双眼。
这一次,他的苏醒悄无声息。没有磅礴的气息爆发,没有凌厉的剑意冲霄。他周身尘埃落定,那些破损的衣袍依旧,皮肤上的伤痕甚至尚未完全淡去,但那双空洞的白瞳之中,却仿佛洗尽了铅华,变得愈发清澈、深邃,如同映照着万古星空的古井。
他缓缓站直身体,动作舒展自然,每一个细微的关节活动都仿佛契合着某种天地韵律。他甚至没有去看重楼,只是低头,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并非力量暴涨,而是一种…极致的“协调”。
心念微动,插在一旁的赤殒剑发出一声轻柔如叹息的嗡鸣,自行飞入他掌心。剑身暗红流光温顺地流转,人与剑之间,仿佛再无丝毫隔阂,真正达到了意动剑随、念起锋至的完美合一。
他这才抬起头,望向重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充满自信的弧度:
“劳魔尊久候。此番……或可让阁下稍觉‘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