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小混蛋(2 / 2)

万蛊潭的墨绿色水面骤然沸腾,数万只腐骨蛊破水而出,形如蝗群般遮天蔽日。葛巧菱甩出三只千机鸢,机关鸟翼展的瞬间喷洒出驱蛊粉,却在接触蛊群时被蚀出缕缕青烟。

\"不对!\"李三思突然扯住妻子,\"这蛊群在故意引我们向左——\"

话音未落,脚下血祭阵的红光猛然暴涨。他划破手掌洒血模拟祭司气息,却见阵法纹路突然扭曲成狰狞的血煞阵。左侧岩壁轰然洞开,露出炼蛊窟里翻涌的毒蟒与尸蟞。

六扇门的玄铁弩箭从云层中倾泻而下,箭尾系着的天罗网在空中展开;地面万蛇嘶鸣,黑苗兽奴的骨笛声催得蛇群眼冒红光;而本应接应的白苗向导,此刻正将淬毒匕首捅向葛巧菱后心。

最致命的是禁地诅咒——每当夫妇俩挥刃突围,刀刃总会折射出三道残影,葛巧菱的袖箭险些射穿李三思咽喉,而李三思的飞龙探云手差点扯断妻子经脉。

\"走!\"葛巧菱拍碎腕甲,青鸾机关鸢的核心爆出刺目白光。爆炸气浪掀翻追兵时,她也呕出一口黑血——那核心是用本命精元温养的。

阿默赶到时,龙脉入口已被坍塌的钟乳石封死。他斩开碎石,看见李三思半截身子压在血煞阵眼上,葛巧菱的右腿浸在蚀骨的蛊潭中。

净化剑气渡入二人心脉,李三思涣散的瞳孔突然聚焦:\"你是……渝州东南码头的......\"他咳着血笑起来,\"原来一直在帮我们的......是你......\"

葛巧菱颤抖着掏出毒龙胆,琉璃般的胆壳里蜷缩着一条金线:\"求您......带给逍遥......\"

阿默却摇头:\"此胆需特殊血脉激活。\"见夫妇二人瞳孔骤缩,他低声道,\"从你们踏入苗疆起,就是六扇门与黑苗做的局。\"

血煞阵的红光吞噬着最后的生机,李三思的指尖却仍稳如磐石。

\"阿默……\"他咳着血,声音低哑,\"逍遥……拜托了。\"

阿默沉默,只是点头。

李三思忽然一笑,染血的手指在袖中一翻——飞龙探云手最后一式,不是偷,而是送。

毒龙胆被他以血遁术裹挟,化作一道赤芒穿透禁地结界,飞向苗疆猎户村落的某个草垛。

葛巧菱倚在丈夫身旁,机关腕甲寸寸碎裂。她望着阿默,眼中没有哀求,只有决然。

\"告诉他……\"她轻笑,\"爹娘是江湖人,死也要死得热闹些。\"

话音未落,她猛然拍向心口——青鸾焚天阵的焰光自七窍喷涌而出,火舌舔过之处,连岩石都化作琉璃。六扇门的铁弩、黑苗的毒蛊、白苗的叛徒,皆在这纯粹的光焰中灰飞烟灭。

阿默的剑气护体,仍被热浪灼伤眼角。最后一瞥中,他看见火光中浮现青鸾展翅的虚影,而李三思夫妇的身影,已如晨露般消散。

十里外的山巅,阿默望着禁地方向冲天的火光。侠盗一生偷天换日,最终却偷不来儿子的生机;机关算尽的女杰,终究算不过人心险恶。他们盗取毒龙胆是为父为母,而焚尽自身,却是为侠为义。

夜幕降临时,阿默踏进盛渔村。客栈二楼,四岁的李逍遥正在睡梦中踢被子,怀里紧紧搂着个简陋的布老虎。

——侠骨成尘,而尘中有星火。

南盗侠侣死后十年的江湖暗涌。

临安城地下赌坊,两盏白灯笼突然爆裂。

\"李三思夫妇……折在苗疆了。\"独眼老者捏碎酒碗,琉璃渣混着血滴在《盗盟谱》上,正好湮灭\"南盗\"二字。

三日后,十二家当铺同时遭劫——\"燕子坞\"专取官银,每锭底下都烙着贪官印记;\"鬼见愁\"却连贫民钱袋都不放过,作案处必留半片染血的青鸾羽毛。

最讽刺的是,两家都自称\"南盗正统\"。

\"手再低三寸!\"李大娘的扫帚狠狠抽在李逍遥腕骨上。十岁的孩子咬着牙,竹筷始终没能夹起油锅里翻滚的铜钱。

直到某天深夜,阿默在窗外看见——

孩子偷偷用红肿的手练习飞龙探云手,而李大娘在隔壁熬着药,把断肠草换成安神的甘菊。晨光微熹时,她粗鲁地扔来新蒸的肉包:\"吃完滚去私塾!\"

包子馅里藏着苗疆雪莲。

盛渔村的孩子们怕李逍遥。

他能用狗尾巴草钓走你兜里最后一块糖,却也会在台风天背瘸腿的张货郎蹚过齐腰的洪水。当县太爷公子嘲笑张货郎时,第二天库房里就少了三十两税银——而货郎破屋的梁上,正悬着个湿漉漉的钱袋。

\"小混蛋!\"李大娘揪着他耳朵拖回家,转身却把扫帚头浸了药酒——那孩子脚踝上,还缠着水蛇咬伤的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