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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也哑一回(2 / 2)

阿默的灵识扫过第七张琴时,发现了暗格。

里面藏着一封血书:「无弦无音,有心有泪」

地窖的锁早已锈蚀。阿默掀开木板,霉味中混着淡淡的血腥气。一卷泛黄的医师供状静静躺在角落,上面详细记录了清弦的死因——

她因拒绝为赵氏家主献唱,被强行灌下哑药。当夜用琴弦自缢,死后尸体还被强行配了冥婚。供状末尾盖着赵家的私印,嚣张得连遮掩都懒得做。

阿默想起清弦遗书末句:「愿来生琴瑟皆喑,换君一听俗世声」

(原来秦无音的聋哑不是意外……)

那些青铜铃铛仍在雨中自鸣,奏的正是清弦生前最爱的《霓裳怨》。阿默突然明白——秦无音虽失去听觉,却把曲谱刻进了灵魂。他斫的不是琴,是棺椁;刻的不是木,是墓碑。

赵氏祖宅的气运在阿默感知中如烈火烹油——祖坟冒青烟,祠堂香火鼎盛,连看门狗都膘肥体壮。这般旺盛的家族运势,难怪能压得真相不见天日。

阿默站在琴坊屋顶,竹杖指向赵家方向。

\"世道容不下清音,我便让这世道也哑一回。\"

杖落,风雷动。

百里外赵氏祠堂的祖宗牌位齐齐裂开,祖坟青烟骤然断绝。三日后,赵家主暴毙,死时喉骨尽碎,仿佛被无形的琴弦勒断了脖子。

秦无音依旧每日斫琴。

只是从那天起,琴坊檐角的青铜铃铛偶尔会响。流浪乐师再来时,发现断弦的琵琶能弹出完整的曲子了。老渔夫撒网时总要多看琴坊两眼,仿佛那里站着个看不见的倩影。

真正的悲剧从来不是妖魔鬼怪,而是明明有无数人知情,却集体选择了沉默。正如秦无音刻在最后那张琴腹的话——

\"琴哑,因世道容不下清音;人默,因人心载不动真相。\"

阿默在焦尾琴坊住了下来。

起初,秦无音对这个不请自来的瞎子充满戒备。他会在阿默靠近琴架时突然停刀,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对方;会在阿默伸手触碰未完工的琴时,一把拍开他的手腕,喉间挤出嘶哑的呜咽,像护崽的野兽。

但阿默只是沉默地坐在角落,竹杖横放膝上,仿佛一尊无悲无喜的泥塑。

第七日清晨,秦无音发现院角的柴堆被人劈好了。

木柴长短一致,切口平滑——那是阿默用竹杖劈的。聋哑琴匠盯着柴堆看了很久,转身从地窖抱出一坛发霉的糯米酒,重重放在阿默脚边。

酒已酸败,但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喝得干净。

从此琴坊多了个住客。秦无音依旧每日发疯般斫琴,阿默则负责修补漏雨的屋顶、清理院中杂草。有时秦无音刻刀失控划破手掌,血染琴板,阿默便默默递上撕好的布条。

他们从不交谈,却比许多言语热闹的人更懂彼此。

暴雨夜总是最难熬的。

每逢雷声震动(秦无音虽聋,却能通过地面颤动感知),他就会浑身发抖,刻刀在琴板上划出凌乱的伤痕。阿默发现,这种时候只要轻叩某张特定的琴——琴身刻着\"清\"字第三笔未完工的那张——檐角铜铃便会无风自动,奏出几个零碎的音符。

秦无音听到(或者说感受到)就会平静下来。

后来阿默才明白,那七个青铜铃铛根本不是乐器,而是清弦的遗物。每枚铃芯都藏着她的一缕头发,铃身上细如发丝的刻痕,实则是秦无音用琴弦一点点磨出来的曲谱。

(活人听不见的声音,死人听得见。)

赵家主暴毙的消息传来时,镇上百姓都在偷偷庆祝。

货郎不再绕道走,甚至往琴坊门口扔了一包桂花糖;流浪乐师开始每天来弹新谱的曲子;老渔夫送来一篓活蹦乱跳的鲫鱼,鱼鳃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秦无音面对这些馈赠,只是机械地点头。直到某个黄昏,他突然扯下作坊门楣上残存的\"焦尾\"牌匾,劈成柴火烧了一锅开水。

阿默知道,这是琴匠第一次煮茶,而不是熬药。

当夜暴雨再临。

秦无音抱着完工的第十二张琴坐在院中,任由雨水浸透衣衫。檐角七枚铜铃疯狂摇动,奏出的不再是零散音符,而是完整的《霓裳怨》。

镇上所有人都听到了。

有人说看见个穿素白襦裙的女子坐在琴坊屋顶,足尖轻点铜铃;也有人说那分明是清弦在唱最后一支曲子。只有老渔夫看得真切——

暴雨中根本没有什么女子。

只有个满脸疤痕的聋哑琴匠,抱着琴哭得像个孩子。